第七集
一
出了伏牛山区,即至一望无际的黄淮平原,一道道河川、一片片森林。
古道上奔驰着一匹枣红马,马上骑的是草草,头上缠绕着纱巾,只露着黝黑的眼睛。她往东南方向走,离开荥阳有一天多路程,逢人就打听有否大队人马过往?人们都摇摇头,她意味索然,她忽而打马回头走,在荥阳城郊,她把马寄存在一农家,农家有两老,年轻人都下田去了。
草草取出一把贝币给出二老,在老妪的床上养了一回神,天近黄昏,她步行进入荥阳。
她仍然是纱巾蒙脸在街巷穿走。
草草出现在谊訚的单独小院子里,夜色已经浓浓地笼罩大地。
谊訚住的房子有灯光,草草轻脚轻手地走到门外轻敲二下。
“谁?”
“是我,草草。”
谊訚开了门,放低声音问:“逖娘不是让你去找偃王?”
“我师父关在那里?我放心不下。”
“关在总兵府的水牢里,听说挑了脚筋手筋,人给废了。”
“这些畜生,对年老的人还用苛刑,不管怎样,我得去见见他。”
“草草,逖娘说得对,你应该先去见偃王,昨天偃王身边的侍卫胡子、胖子二人已经到了。”
“呵,胡子他们人呢?”
“我原本安排他住在这里,他们冒冒失失去找奇人佬,结果被骗进总兵府,瓮中捉鳖,也给抓了,听说和奇人佬关在一起,也在后园水牢里。”
“姐夫,我走啦。”草草欲走。
“草草,你别胡来,逖娘说过,翟俜他们抓奇人栳是为了吓唬偃王,要挟偃王。你有本事救得师父他们出来,那么,他们会更加疯狂地对待偃王。我觉得逖娘分析有道理,你千万莫干傻事,火上加油。”
“姐夫,师恩浩大,他在受苦,我心不安,让我见了师父再说。姐夫,逖姐回来时,不要说我来过,我拜托你了。”说罢,一阵风似的出门。
待谊訚出门来看,人影儿都不见啦。
二
总兵府后园,手举火把的巡逻队列交叉而过。
火把在远处摇晃。
草草从一棵大树枝条跳落在房顶,后园的房子不高,有茅草盖的,有瓦片盖的,草草能在房上行走,一是她身轻如燕,二是她准确地摸准房梁位置。
巡逻的兵士过来,她就伏着不动,待兵士一走,她也行动。
在后园转了一圈找不到水牢在那里。
恰在此时,翟俜亲自来查看人犯。
兵士的火把把翟俜的脸照得一清二楚,草草曾见过他,认出他乃是虎牢关总兵,心中暗喜,紧跟在后面,视线不放过他的身影。
原来水牢在马棚下,兵士移开马糟,掀开一块石板,往下走有梯级通道。草草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的盯着马棚,等待机会。
翟俜几个人下去过很快就上来,翟俜边走边吩咐部属:“不能饿死,只要饿怕,等会给他们点吃的,这几个人我还有用。”
“是!老爷。”
“马棚里加留二人,二个时辰换个班,给我看牢。”
“是!老爷。”
马棚里插了二根火把,四个个士兵在游走。
草草无奈,咬牙切齿。
三
草草在后园四处寻找。
后园有一口大池塘,池塘边有垒叠的假山,露出一丝光亮。
草草好奇,过去查勘。
夜色中,光束特别显眼,草草俯身露光的小孔隙,下面异常空旷,定神疑视,离地约四五丈光景,有一条地下水流。此地距马棚约二百多步,难道下面是水牢,那一丝光亮是从水牢时折射出来的?
假山由大小不等的石块垒叠,草草东动一下,西摇一下,居然有几块能动,她运足气力搬弄几块,移出一个刚好一个瘦子可钻进的孔洞,下面太深,草草估计不能跳,迅速离开假山去找绳索。半个时辰后,夜更深,人更静,眉毛月东升。草草找来粗绳,一头缚住一块大石头,一头垂下孔洞,她双脚先下,身子一缩,手抓绳索,一把一把地放,身体滑行向下,绳子离地还有丈余,草草深吸一口气用劲一跳,抵地时腰一弯,再站直,丝毫无损。
地下小河涓涓流水,上流是黑洞洞的,下流有火光,往下游方向河边有通道,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痕迹。
草草弓着腰匍匐前进,不远就看见一个亮晃晃的火把斜挂在一排木栏上。
木栏都是柏树木料,从地底顶到上层硬崖,木栏杆排列整齐,只有人手一掌左右宽的间隙,木栏里面水池大约半亩大,在对面梯级通道下来的地方有门,木栏周围靠着岩层,没有通道,过不去。草草俯在木栏间隙处看,见门那边水里三个人影。
“师父!师父!”草草压低声音喊。良久,才听见对方有回音:“谁?”
“我是草草,在你们的对面,能过来吗?”
“我来啦!”胡子趟水过来,水池不是很深,只在膝盖下:“草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胡子叔叔,我师父呢?”
“来啦!”随着话声,胖子背着奇人佬过来,只见奇人佬屁股后绑着一条木凳,胖子轻轻地放下,奇人佬坐在水里,师父已经不能站立,草草眼泪“削削”地流下。
“草草,别哭,偃王来了吗?”奇人佬人瘦弱多了,但精神尚好。
“师——父,你,你——”泪如雨下,话不成声。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从何处进来?”奇人佬问。
草草强忍哀痛,把假山中发现光亮,寻踪到此的事简单地说了。
“师父,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草草拿出随身带的青铜小刀,准备割木栏。
“不行!”胡子急忙拦阻,胡子说:“木栏连有绳子通外面,绳子一动外面铃声就响,麻烦也就来了。”
“草草,你快去找偃王,先不要管我们,看来,他们不是要我们的命,是找偃王的麻烦,你就是救得了我们,偃王的麻烦会更大,懂吗!”奇人佬说。
“师父,你在受罪,我心不安。”
奇人佬笑啦,说:“傻孩子,师父怎么大年纪,啥罪没受过,死都死过几遍啦。现在世间,有几个如师父一样年龄!快走,争取时间,及早告诉偃王,让他的个准备,他在,我们能活,他不在,我们就见阎罗王了。”
四
偃王一行十来个人走出山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麦青和雁飞双马紧跟在偃王后面,五个男卫、四个女兵,群中夹着几匹驼包的马,麦青弓弩不离手,见鸟射鸟,遇兽打兽,一路而来,收入颇丰。
路过有些简陋茅房,他们留下一些粮食、布帛给老弱病残;路过群居的大族村落,就向当地百姓询问一些地理民情,交换或购置一些粮食。偃王平易近人,使他自己获得许多信息。
过了济河,前面就是平岗。据乡人说,离荥阳只有三百多里路程,至多二日可到预定的荥阳城。平岗住的是嫫姓大族,土坝式垒筑的城墙和黄庄一样。
他们临近城坝,日薄西山时在黄昏,只见吊桥高高悬空,城外有二个游民进不去,在呼喊。
喊长久啦,城楼上有人接应,说:“族长有话,地方不安静,有强人出没,抢女人,抢钱粮牛羊,防不胜防。每天日出开门,日落关门。族长的话,谁敢不遵,你们别喊了,自己想办法,有亲投亲无亲露宿,别白费气力啦。
那二人垂头丧气,年纪大一点的连连咳嗽,年轻一点的气得直顿脚,看到偃王一行人马来近,误会是强盗来啦,二人又惊又怕,抱在一起。
麦青也去城墙前面喊叫,他的中气足,喉咙大,城楼上很快就露出一个人影,那人一看外面来的是一队人马,一声不吭,举起一面铜锣“镗!镗!”地敲响,片刻城墙上布满了人,有射箭的,有摔石块的,如临大敌。
偃王一行急忙退后到射程之外,只见那早到二人滚在田埂下,嗖嗖发抖。麦青想出手教训对方,被偃王拦阻:“他们有他们的原因,我们帐蓬撑起,宿过今晚再说。”
找好一处平坦的坡地,男男女女一齐动手,几顶营帐很快立起,然后,溜马的马,做饭的做饭,各忙各的,整齐有序。偃王看那二人还伏在地上,逐走近过去,在他俩身边蹲下:“别怕,我们是路过此地,城墙上也已不射箭了,起来吧。”
那年轻一点的看着偃王,见他一脸微笑,说话温顺,不像强盗的样子,伸手去扶年长的那个:“爸,不用怕,这些人不是强盗。”
“不怕,不——怕,我们一无钱财,二无女孩子,不怕!”那年长一点的人自言自语地说。
五
偃王帮着挽扶年长一点的人走进一顶营帐。
雁飞端来一罐子热水递给那人,那人喝了几口热水,感激地望着偃王:“你们是好人,你们不是强盗哪。”
“大爷,你们是父子?”
“我叫木星,他是我爸黑土。我们是平岗土著,我们去商丘走亲戚,回来晚了点进不了城。你们是——?”年轻一点的木星代父回答。
“刚才你们当我们是强盗,青天白日,平地大道,强盗竟有如此猖獗!”
“就在近几天的事,有几十个和你们一样的强盗在这一带出现,抢年轻的女人,也抢牛羊钱粮。”黑土说。
“地方上没人管?”
“族长已经派人告诉荥阳城总兵,这几天,听说大司马甫侯率殷八师驻扎长葛,族长也已派人带礼物去告禀了。”
六
东方一片红霞,光线愈来愈强,终于光芒万丈,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血红滚圆的太阳冉冉而升。
城楼上再一次聚集族人,吊桥缓缓放下,一队年轻精悍的族丁,提枪带刀先行出城。守护着吊桥通通道的二头。出城干农活的,进城购货物的,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偃王的人们收了帐蓬,准备进城拜会族长。
族丁列成横队阻止偃王的队伍进城。
木星和黑土逢人就说:“他们是好人,这些人是好人呐!”
“族长来啦!”不知是谁喊。
城门口涌出一班人众,中间那个精神焕发的、白发白胡子的老爷子走在偃王面前:“你们是昨晚露宿在野地里的那一班人马?”
“是的。族长,我是徐诞,来自东土徐地。”
“唔,你就是人们传言的偃王。你们不是强盗!”
“不是,我们是路过此地,去荥阳。”
“去荥阳!你们去不得。”
“族长,这是为何?”
“荥阳是虢叔的封地,当年徐戎打到荥阳,害得虢叔的爷爷囚禁十年,虢家每年祭祀,告诫子孙与徐戎势不两立,近几天,抓了个徐戎,要杀鸡给猴看。”
“族长知道抓的是谁?”
“是个老头子。”
偃王沉思。麦青说:“胡子、胖子正在壮年,不是老头子,偃王放心。”
“族长,我们去洛阳朝圣,我们不好战。”
“去洛阳,不一定过荥阳,路多着哩。”
“本来原是不一定过荥阳。但听族长说了,我到是想过荥阳看看。”
族长仔细打量了一阵眼前站着的人,中等个子,黝黑的皮肤,传言“十禁令”的偃王,显然是个性格执著的人。族长捋着白胡子说:“偃王,你传话来要见我,有什么话吩咐?”
“吩咐不敢,想跟族长买点粮食,不知是否赏脸?”
“买!拿什么买?”
“贝币行吧?”
“不行!”
“族长——?”
“我送你一袋豆子,一袋麦子为礼,如何!”
偃王的人听了,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偃王激动地说:“族长,我们素不相识,行在陌路,这厚礼如何回报?”
“人说徐国吉金精致,如若偃王记得今天,希望日后,能赏赐一、二。”
偃王与麦青轻说几句,麦青吩咐一男卫,男卫从马背包里取出一只青铜盉交麦青,麦青转交偃王,偃王随手递给族长,说:“人在旅途,不成敬意,日后补送赠粮厚礼。”
族长高举青铜盉,连声赞颂:“好!好!”,民众欢腾。
七
原野,一匹枣红马载着蒙面的草草奔驰。
路边小店,卖茶,卖酒,卖饭。
草草下马,将缰绳栓在马桩上。
“有茶吗?”罩着面纱的草草高喊。
“有!来啦!”木棚子屋里传出声音,随即走出一个中年人,手提茶壶和陶碗,说:“客官,请这边坐。”
草草坐在桌子边的矮方凳子上,中年人在陶碗中斟满茶,草草渴得不得了,拉上纱巾,端起碗一口喝完。中年人又续上一碗。草草不经意地问:“店东,最近可有人马一群经过此路?”
“有!刚过去。”
草草站起:“往那个方向走?”
中年人指东方。草草取出一块贝币丢下,骑上马就走。
草草追了一阵,果然看见前方有一群人马,约有二三十个数。将要临近,忽而看到尾后二人座骑上,分别驼载着二个人,手脚被绳子缚着。是偃王的人?不可能吧!草草心生疑团,勒马不前,但已经落入那班人的视线之中。
“后面有人!”那班人中,有谁在喊。
为首的伯甬、仲甬、叔甬三兄弟都停顿下来,朝后面看来。
眼尖的叔甬说:“是个女人,年轻的的女人。”
伯甬当机立断:“带回去凑数。”
一声令下,纷纷回转马头,朝着草草奔来。草草发觉苗头不对,他们人多,而且人人手捏大砍刀,寡不敌众走为上策。她拨转马头斜睨左右,朝左边森林茂密处钻进。
伯甬见林地蔓延进去也不好寻找,怕误了时间,喝令:“止步!”
仲甬说:“她逃不远的。”
“真要抓住她也费劲,看骑马姿势是个练武的,为她一个耽误时间不合算。”伯甬说。
“我看这样吧,”叔甬说:“大哥二哥带人马继续去碰运气掳大财,留二个人帮我搜寻,运气碰巧,也多弄一个交差。”
“也好。仟、仵,你二人留下帮三将军,其余的仍跟我走。”
八
叔甬三人三骑进入林地。林地边缘树木稀疏,骑在马上还能慢步行进,深入进去,树木密密麻麻,枝繁叶茂,穿越参天大树的枝梢,阳光斜落在林子里,使林子变得斑驳陆离。迂回曲折之后,马无法进去,也不见那蒙面女子的踪迹。
叔甬心头急燥,发起狠来,挥动大砍刀,连劈了十几棵大树。
仟和仵下马搜索,方圆周围几十丈踏个遍,丝毫不得一丝痕迹,三人不得意退出树林,在林地边缘,忽而听到远处马啸声。
仟放马过去,片刻,传来仟的欢呼声:“在这里,在这里。”
仵和叔甬赶紧向那个奔个去,只见仟绕着一匹枣红马打转。
“人哪?”
“我来时就不见人,我看这匹马是那个蒙面女子骑的。马在这里,人不会去得太远。”
三人一齐下马,叔甬说:“仟,你这里看住马,我和仵进林子去找找看。”
“是,三将军。”
叔甬和仵提着大砍刀进林子。
仟一个人留守十分无聊,东张张,西望望,一只野兔在眼前蹦跳,钎随手拣了块石头描准目标摔过去,挨着皮毛,兔子一惊,身子无碍,跳得更快,仟追了过去。
树上溜下草草,手提青铜小刀“削!削!削!”把那三匹马缰绳割断,自己跨上枣红马,逃之夭夭。仟在女子削马的缰绳时就已经知晓,但他紧张得一时蒙昧无知,到他清醒过来,三匹马都已窜走林外,蒙面女子也已不见踪影。
这个仟,二十来岁小青年,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九
过了黄淮平原,进入中原腹地,伏牛山由西向东撒下了一串零散却很有序的余脉和孤丘。
伏牛山的北边,黄河的南岸是北邙山,北邙山从东往西,起伏连绵。
两山之间,从古城荥阳到虎牢关,到汜水关,族群居住星罗棋布。
偃王一行终于望见荥阳的城楼,这城楼比他地更显雄姿,一个个峰火楼上旌旗猎猎,这是成周洛阳的东大门,人称荥阳关,过了荥阳,京城洛阳瞭如指掌。
秋天的荥阳,拥有从火热中走出来的刚毅和从容;有成长的欢笑和沉淀的厚重。秋天的荥阳,像沧桑男人深邃的沉思;有初恋少女乳房一样的充实和魅力。久居泗淮的徐人,踏进中原,山路虽为崎岖,心胸更为宽阔。
偃王一行在新密宿了一晚,准备明天中午前赶到荥阳,与先到的胡子等会合,没想到在新密驿站里遇见黄庄的满叔。
“偃王我终于等着你了。”满叔满脸开花,那欢愉的心情暴露无余。
“满叔!”偃王也很高兴,他乡遇故友,何况在他内心深处还隐藏着一个哑谜。
“满叔,你比我们快呀!”麦青也跟着打招呼。
“你们走后,我家小姐和丫环小翠也不见啦,族长壮年生女,视为掌上明珠,小姐落地,生身母亲就弃她而逝,族长自己一把尿一把屎将女儿带大,教她琴棋书画,岂会不知女儿的心事。小姐是追踪你们离庄,你们在颖上逗留二天,小姐可能想到父亲必定尾随而不来,不好意思在新交朋友面前多话是非。她超越在你们前面,族长在颖上留意你们动静,看不出有小姐杂在其中的迹象,也就明白小姐的心态。”
偃王听呆了,这故事是非常遥远,又似发生在身边。嘴上喃喃地说:“颦卿扮得好男儿,我错认她是族长的公子。”
“偃王,族长,我的主人曾是朝中大夫,亲朋好友满天下,生平只有一女,小姐爱扮男装,认识不少至亲塾友,她一定是去洛阳活动,在偃王面前显一下才能。”
偃王听了又惊又喜,问:“族长找到颦卿了吗?”
“没有,这次族长自叹老了,心计不及女儿。不过,族长在荥阳听到不利偃王的消息,估计小姐一定知情,族长急于去洛阳为偃王解套,吩咐我在此等候。族长说,近期大司马甫侯率殷八师驻足长葛,族长当年与甫侯一朝之臣,交往甚深,小姐认甫侯为干爹,小姐可能已去长葛。偃王进荥阳凶多吉少,不如先去长葛,族长说甫侯虽然偏袒虢叔,但有小姐在,谅无大碍。”
偃王说:“好!麦青,准备好了吗,回头先到长葛。”
雁飞说:“偃王,你怕虢叔?”
麦青捅了一下雁飞,说:“大事你少插嘴。”
麦青明白,偃王急于要见颦卿小姐。
十
长葛,军营连绵。
离营帐还很远,偃王一行就遭遇西周军营外岗哨的盘查。
哨兵把偃王求见甫侯的的话语一递一递的传报进去,过了好一会儿,回话是“不见!”
满叔取出族长伯永亲手写的竹简,交给哨兵,传进去。不久,来了一名中军帐的亲兵,他逐个瞧了瞧这一班人,问:“谁是伯大夫的人?”
“是我。”满叔应声而出。
“跟我来。”
亲兵前面走,满叔后边跟,目不斜视。但感觉到越进里面,盘查越严,守卫的军士越多。在一顶大营帐门口停步,大营帐门口百步俱是卫兵。
这顶大营帐连着几顶子母帐,与别的军帐的明显不同,不仅是气派和规模豪华得多,而且,这肃穆威严之阵势,使人临近,自然会产生畏惧和崇敬的心情。
亲兵远远就喊:“报,伯大夫来人见甫侯。”一连喊了三次,才进入营帐门口,满叔低着头跟进,进了门,就跪下地来。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
“满叔!起来说话。”
耳边听得是小姐的声音,满叔才敢抬头,看见宽敞的营帐内拉着层层布幔,只有颦卿小姐一人着男装,亭亭玉立站在身边。
“小姐,偃王在外边。”
“我知道了,甫侯在议事,再等片刻。满叔,我父亲生我的气吗?”
“族长不生气,只是叹息偃王降生不是时候。族长为偃王到京城去,他原本是发誓不再进那是非之地的。”
“可怜的父亲。——”
“升帐!”一声威武雄壮的喝令把颦卿二人话语打断,急忙退在边旁。
十一
布幔一层一层的拉开,每层布幔后都站立着四个甲胄鲜艳夺目的武士。三层布幔之后是大营帐后半部作为公堂,公堂上置放矮几条桌,主座后面悬大幅“青龙白虎”古画,古画两边是“出将”、“入相”金文悬额的二头小门。
“肃静!回避!”手持令旗的中军官从一道小门中出来。众武士精神为之一振。
昂首阔步的甫侯粗眉大眼、声音宏亮,他和二个部属亲信将校走出小门,甫侯先在主位坐下,二个将校分别坐在二厢。
“颦卿,你过来。”甫侯待颦卿近前,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转而对将校说:“她爱女扮男装,是我的干女儿颦卿,昨天才到大营,你俩见见。”
“末将凯文、凯武见过小姐。”二将校立起身子,拱手为礼。
颦卿福了福,赶紧还礼,嘴上说:“小女子见过二位将军。”
“我这个干女儿的父亲就是满腹经论的伯大夫伯永,做过穆王的老师,前些年退隐林下,专攻学术,昭王封他为‘百管侯’——”
“干爹,偃王在军营外求见。”颦卿打断甫侯的兴致。
“那个偃王?谁是偃王!”甫侯圆睁大眼问。
“喔!是女儿说错了,徐土来的徐诞求见干爹,女儿特意是为他来的。”
“唔——,这徐诞是红是绿?干女儿居然为着他,千里迢迢来见我,你是瞒着父亲偷偷跑出来的?讨打呀!”
“不是的,不是的,”颦卿满脸通红急急分辨,双手直摇,忽而,一眼瞧见满叔,连忙说:“满叔,快来见过甫侯。”
满叔闻声,上前几步,跪拜在地,说:“下人满,奉主子吩咐叩拜甫侯大人。”
“满,起来,几年不见,身手还是那么敏捷。”
“谢甫侯赏脸。”
“你家主人,知道此事吗?知晓徐诞此人吗?”
“我主人说,徐诞是个难得的人才,他要为国举荐人才。”
“伯大夫说是人才,不会差到那里去,但是,他毕竟是蛮夷,我——”
“干爹,此言差矣,大周宗胄不是也出了管叔、蔡叔谋反之事,何见得蛮夷群中就没有忠埂慷慨之士!”颦卿直言要害。
甫侯笑了,说:“干女儿好一张利嘴,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真要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有多好!来人!”
“在!”大帐外一亲兵闻声进来。
“传见徐诞!”
十二
离军营不远一块高坡,偃王的人已经扎好营帐。传令的新兵到军营前哨,偃王只带麦青一人候在那里,听亲兵传甫侯令,让他进去,麦青也要跟进,亲兵不准许,哨兵出来拦阻。
“麦青哥,那你就和大家在一起吧,有满叔在里面,总无大碍。”偃王说罢,就跟传令的亲兵走向军营。来到大营帐门口,满叔等到门口,见偃王到了,赶紧说:“偃王,小心见甫侯,你管自己名叫徐诞,不能当自己是偃王,千万!”
“我知道,满叔,谢谢你。”偃王大步走进营帐,也顾不得东看西看,紧几步上前跪下,说:“徐方土著百姓诞,拜见大司马甫侯大帅。”
“你是徐诞!”
“不才徐子。”
“人称偃王仁义可是你?”
“不敢,天子堂上不敢称王。当地人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乱套!”甫侯说。
颦卿插言:“他实话实说,干爹,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此事故且不论,你行仁义收买人心怎么说?”甫侯言语铿锵,满叔为偃王捏着一把汗。
“甫侯大人,我是平心而论,居上者福禄寿喜,无非依靠下人碌碌而为,能给下人有所向往,其实是给自己造福。别人可能不解,甫侯久领朝纲,一定明白小子的一番苦心。”
颦卿听了暗暗高兴,偃王果然不是傻瓜,一顶大帽子送给干爹,聪明人对着聪明人,好汉惜好汉。
果然,甫侯听了,眉头为之一展,语气平和起来。他问:“徐诞,你进京朝圣,可见你一片忠心,你自去荥阳洛阳就是,为何绕道来此军营!”
“告禀甫侯大帅,小子祖上在往年和虢叔先祖有些纠葛,荥阳是虢叔封地,他扬言与小子过不去,小子恳求大帅主持公道。”
“你去过荥阳了?”甫侯问。
颦卿看偃王一时答不上,代他回答说:“干爹,我刚从荥阳过来,虢叔着总兵翟俜在荥阳捕捉徐人,他二个先到荥阳安排驿馆的下人,也被翟俜抓进水牢里。”
“他呀,他呀,是你给他通风报信,是你出主意叫他来找我,原来你来看干爹,一心为的是是他。”甫侯出言,不怒而威。
十三
眼看甫侯生气,颦卿和满叔不约而同跪地。
颦卿说:“干爹,做人要现实一点,上几辈子的仇恨还要到这一代来清算,未免得不相失。颦卿跟随父亲在朝庭时日不短,满朝文武,也就看中干爹最能主持正义,所以特来找你,没想到干爹也是顺水漂舟,叫干女儿好失望。”
满叔说:“徐人来找甫侯是我的主子伯大夫的主意,我主子说徐人周人吴人商人,为大周江山永固,不计何人选拔人才。”
“蛮夷能有多大用的人才?”甫侯说。
偃王听到这里,昂首挺胸,朗朗而言:“甫侯,请允许我直言,想当年周人先祖公刘至后稷俱为西戎,古公居住岐山也称西岐,上田下口,百姓称为周。到文王、武王上体天意,下合民情,克商立足中原,百年未足,何以忘却过去。”
“唔,你对我祖上踪迹是暸如指掌,你心中不服,是吗?”
“小子不敢,此心只在尊重事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西周得天下,自有无数周人的数不尽的努力。据小子所知,武王克商,不仅姬周一姓,也有姜姓,楚人,……。”
“住口!你信口雌黄,胸有成竹,何必要来求我?”
“甫侯身据高位,能顾及大局,徐诞特来恳请,非徐诞怕死。”
“如此说来,你先走吧,待三思而后行。”
话说到这里,偃王知道,甫侯刚毅,非三言二语可以打动,毅然站起,双手打供,叩头为礼,说:“徐诞告退。”
甫侯挥挥手,说:“不送!”
“干爹,颦卿告辞。”
甫侯一怔,说:“你要跟他走!”
“女儿与他朋友之交,患难与共。”
“好!也好,亲戚不如朋友,走,你们都走!”
十四
草草逃出林地,骑着她的小红马奔腾在大道上。
叔甬和仵回到原地,仟已经哭得无声呻吟。叔甬听了仟的告诉,勃然大怒,狠狠地打了仟一顿,马走散了,只得一拐一拐地步行回去。
草草纵马高坡眺望四方,看见东方十多人骑马过来,其中还有马驼货物,心里燃起希望。她把小红马栓在树干,爬上路边的一棵大树,如果是真的是偃王他们过来,跳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一会,前哨的四个男兵骑马过来,接着是一个男兵管着载货的几匹马和一个管事人模样的一道过去,再接着是麦青和雁飞,草草正要准备下树,耳边听到雁飞的声音:“……那草草呢?偃王到底爱不爱她?”
二人正好立马停在草草在上边的树下,草草静坐树枝呆若木鸡。
麦青在专心注视来路。
“不用你如此操心,他们后面还有女兵在,你看他二个边走边聊,聊得多开心,没想到偃王有这么多桃花运,娶妻公主且不说,草草、茶花又来了个西周大夫的女儿粘上了他。”雁飞一个劲儿地说。
“雁飞,你的嘴巴锁紧点,偃王和颦卿小姐谈论的都是大事,你不懂。”
“你懂!你们男人都一样,见一个——。”
“嘘!,来了,我们走!”麦青和雁飞前脚走,偃王和颦卿后脚来到树下。
“颦卿,那天我太冒犯了你,我不知你是女孩子,拉着你睡在一起。”
那个着男装的颦卿,脸颊红艳,凤眼透露光彩,半嗔半怪地说:“还说好朋友,一早偷偷地溜走。”
二人并驾齐驱,说说笑笑一阵子,喃喃细语一阵子。
草草痴迷在树上,这肉娃,天天想见,今日见着了心里又是犯忌,做人好辛苦。
小翠和四个女兵最后过去,草草恍如隔世,无精打采地从树上下来,跨上枣红马,漫不经心的散步在道上。
十五
秋日黄昏。
大道上,失魂落魄的草草孤零零一人一骑,人影儿拉得老长老长。
远处奔窜过来数十骑,渐近、渐近,草草浑无知觉。打了一个对面,对方嘈杂的嘻笑声猛然惊醒了草草,“不好!”
这一群人马正是鲁侯的三勇士,出去抢掠回来。
草草没有蒙纱巾,叔甬、仲甬、伯甬都已认出:“是草草!”
“草草鬼魂来索命啦吧!”仲甬吃惊地说。
“是她!枣红马,就是她,把我们骗进林子,给她溜啦!”叔甬咬牙切齿。
伯甬说:“不管是人是怪,擒住她再说。”
草草环顾一看,四周围上鲁侯的兵,想逃有些难了,取出护身小刀,拼死上前。但对方长枪大刀,乱戳乱砍,近不得对方身旁。
“美人儿,乖乖地下马受命吧,别让刀子划破了脸,成了丑八怪。”仲甬狠毒地说。
“草草,你嫁鲁侯,人上人,我们敬奉你,你不嫁鲁侯,我们不客气,见过高低。”伯甬劝说。
“哥们,别跟她噜嗦,只当她早死啦,擒拿她先受用了再说。”叔甬奸笑着说。
鲁兵叽叽喳喳,个个张开血盘虎口,注视着眼前这只小羔羊。
草草冷静下来,小刀子对着自己咽喉,对伯甬说:“你们要动手,我自裁。你要我去见鲁侯,我可以跟你走。”
“大哥,你不要被她花言巧语所欺骗,这小妖精,花样多得很,我们且受用了再说,你看她皮肤有多嫩。”
“三弟,做这种事,总得男欢女爱才有趣,草草是烈女,不要去惹她。”伯甬开导弟弟。
“不行呀哥哥,你莫中她的缓兵之计,我们开了她的苞,管她是死是活。”
“三弟,”仲甬说话:“我们吃鲁侯的饭,总得讨鲁侯的好,人交给鲁侯,总比带具尸体回去好,要女人有的是,今天掳来六个小女孩,你挑上一个过过瘾。”
好说,歹说,总算说服这个桀骜不驯的三弟,把草草夹在队伍中间回转荥阳。
十六
大潜山脚下的黄地。
茶花对哥狗蛋说:“没见过你这样磨磨蹭蹭的,下不了决心。”
“不是我下不了决心,实在是黄娥她一定要跟我走。”
“你再不走,我走!”
“不!我走,我马上跟黄娥说。”
——
黄娥扶着木杖走路,几个女兵小心翼翼地护守在前后。
狗蛋在园中找到黄娥,欲言又阻,欲退不忍。
“狗蛋,你演什么戏文?鬼鬼祟祟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黄娥是狗蛋肚子里的咀,摸透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又给那个妹妹挑唆啦,要离开我?”
狗蛋一只手摸索着后脑勺,一只手不知所措,脸上傻笑。
黄娥一拐一拐靠拢狗蛋,丢掉木杖,双手环抱在狗蛋的颈项,说:“走!等得不耐烦,我们一起走,去跟我爸妈告别。”
“你怎么走?你的腿脚没全好。”
“有你哇,你一个大男子汉,还照顾不好你的老婆。”黄娥说。众女兵都嘻嘻地笑开啦。笑得狗蛋脸红,额头冒汗。
“笑什么?笑!”黄娥一本正经地说:“走哇!跟爸说,爸会答应的。”
“真的!”
“你不走,我走。”黄娥松开手,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身子歪斜眼看跌倒,狗蛋赶紧上前抱住:“急什么,要走也得我扶着你走。”
黄娥笑逐颜开,说:“我的好狗蛋,我知道你一定会扶着我走。”
十七
黄王大殿,黄王和舒王谈论朝圣大事。
狗蛋半抱半扶着黄娥进去,女兵站在门外。
“黄娥,快来见过舒叔。”黄王见他俩来眉开眼笑,对舒王介绍,说:“我女儿黄娥,”指指狗蛋说:“他叫狗蛋,偃王的人。”
“偃王离舒地有二十来天啦,他怎么还在这里?”
“他找偃王,找到就里,偃王没找到,找着了我的女儿。”
殿上的人都给黄王逗乐啦,只有黄娥嘟着嘴,说:“反正爸是巴不得女儿早走,今天我就是来告别的。”
“你,你要到那里去?”
“我跟狗蛋去找偃王。”
黄王拍掌大笑,说:“好!我们都去,你舒叔是来约我同去,我们原本都不打算去,为偃王也就去凑凑热闹。”
——
大队人马行进在大潜山往北的大道,“黄”字的大旗、“舒”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阿陀、阿义二只狗是开路先锋,茶花骑马走在前面,她是恨不得双腋长出翅膀,一下子飞到偃王身边。
狗蛋和黄娥共骑一匹高头大马,黄娥坐在后边双手抱住狗蛋的腰,整个胸脯紧贴在狗蛋的后背,狗蛋是又酸又麻,整个心地乐滋滋的。
黄王和舒王并驾齐驱,边走边聊。
“黄兄,舒、徐分桠好像没有多少代,据说黄、徐分桠就早啦。”
“是的,起码是千年以上,当年若木公封徐,生了四个儿子,长子征国袭封徐之封,次子陆终封于黄,为我黄氏始祖,三子季胜为马氏,四子简为赵氏。后来,徐分徐舒,黄分黄江。”
十八
荥阳城郊,偃王一行住在帐蓬。
主帐内,偃王、颦卿、麦青、雁飞、满叔等席地而坐。
满叔说:“一路听来都是对偃王不利的消息,偃王大可不必去冒这个险,绕道走吧!”
“对!满叔,你路熟,带偃王走。我去荥阳城去瞧瞧,能救,就救,关在水牢里的徐人,不能救,去送点礼,求他们放了。”麦青说。
“我和你一道去想办法。”雁飞说。
“不行!你跟偃王走,偃王身边不能没有人。”麦青说。
“你瞎了眼啦,偃王身边咋没人!”雁飞边说边看破了颦卿一眼。
颦卿笑了笑说:“你们都跟满叔走,我带小翠到荥阳走一遭,虎牢关总兵翟俜是我父亲的学生,我认识,他多少会买一点面子给我父亲。”
偃王深思熟虑地说:“我看我得去荥阳,别让甫侯说我怕死,其实,许多事置之死地而后生,人的关系最复杂,祸福相间,吉凶应变,不能一概了之,世间事相生相克,变化莫测。”
众人眼光注视偃王,偃王说的话有的懂,有的不懂,玄得很。
颦卿首先击掌,说声“好!”,随即对满叔说:“满叔,你到京都去找我父亲,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他自会拿主张。”
“是!”满叔说。
“不过,偃王进荥阳不必去住驿馆,我父亲的学生在荥阳,我们来荥阳就住在他的屋里,宽敞得很。”
“你父亲的学生可是翟俜?”雁飞问
“是呀!”颦卿回答。
雁飞说:“不好,茶花狗蛋也应该来啦,说好在驿馆会合的。”
“那容易,知会馆长,凡一应来找偃王的人,都叫他们到翟家来。”颦卿说。
“不好就是不好,住到翟俜家,不知道的人说偃王走门路,寻靠山。”
“没有关系。——”
偃王打断她们的争论,说:“颦卿,我看住驿馆方便,会会方方面面的诸侯,酋长,你带小翠住到翟总兵的家里,方便时为我打听一些消息。”
雁飞高兴地昂起头,看颦卿。
颦卿毫不犹豫地一口说好。
十九
三勇士夹带草草回到驿馆。
鲁侯幽公兴高采烈,高叫:“三勇士,重赏,一人十亩地,加十个奴隶。”
“谢主子恩赐。”三勇士欣喜若狂。
“侯爷,这个草草不是轻易摆得平的。”姜姬在一旁提醒。
“我才不希罕这小娘比,不过,我是出了这口恶气,让她天天看我是这样作乐的,让她猫抓肚皮心里痒,让她知道我鲁侯可不比一般。三勇士,把草草关进厢房,你们不必再出去。负责看管草草,她要走出房门一脚,乱刀砍死。”
“是!遵命。”
草草木然,被带进原来住过的厢房。
二娘藤姬好意来看草草,草草显得有几分憔悴,只见她自顾自玩弄着手中的小刀,眼睛有些散光。藤姬劝说:“草草,你年纪轻,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
草草呆了半响,见藤姬耐心相伴,才轻声地说:“你有办法通知驿馆厨房里的逖娘吗?”
“没问题,你好好等着,这事我一定办得到。”
果然,第二天,逖娘送饭进了草草的房里。
“草草,你——”
“逖姐。”草草一头钻在逖娘的怀里哭泣。
逖娘:“草草,跟我说,什么事?你好象受到什么极大的委屈?”
草草抽动身子,她不知如何开口。
“草草,凭你的功夫,为何束手就擒?藤姬来找我,我真的不敢相信。”
草草抬头,泪流满面,说:“我想再见姐一面。”
“别说傻话,妈这二天老是说梦见草草,她说这二天草草一定要回来啦,果然。”
“妈好吗?能多吃一点吗?”
“难哪,病入膏肓,我也只能尽心而已。唉!想死的人死不掉,还不该死的拼命想死,这世道!”逖娘叹息。
草草触及痛处,又抱着逖娘抽泣。
“你见着偃王了?”
草草点点头,过一会儿,又摇摇头。
“你倒底是有没有见过偃王,他是不是另有新欢?女人伤心为感情,男人伤心为名利,你心灰意懒实在是不值得,女人真的除了一个丈夫就无所事事了吗!”
草草没有回答。
二十
谊訚忙忙碌碌,刚说微山湖藤侯到荥阳,他还没安排好,又报淮地徐方徐子到驿馆。淮地徐子就是偃王,耳边经常听到关于偃王的长短,更何况逖娘说,草草心里爱着偃王。
谊訚他把藤侯的接待交给副手,急急忙忙来见偃王。
偃王一行十来个人静静的等在驿馆门口。
谊訚来到,驿吏带过一个人来,这人初看看,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人,丝毫没有特殊的气色,这难道就是传言的偃王?这就是草草爱得死去活来的偃王!谊訚拉着衣角拭拭眼睛。
“馆长,驿馆住满了?”
“有!有!难得盛会,我们借用一些民房,偃王跟我来。”谊訚说。
“谢谢!馆长,我名叫徐诞,叫我徐子也行。”偃王带着他的人马跟谊訚走。偃王刚才解释的三言二语,使谊訚感觉是像传说的偃王作风。
谊訚把他们带到自己住的小院子里,说:“这时四间正房,院子里有马棚和草房,地方小一点偃王你们将就着住吧!”
偃王跟着谊訚一间一间看房子,谊訚自己住的那间东西最多。
偃王问:“这些房主人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请他自己来收拾一下?”
“不碍事,是我的。你们用着尽管用,用不着的归在一旁就行。”
“呵!馆长腾出自己住的房子,叫徐诞实在心中不安。”
“没关系,古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偃王认我谊訚这个朋友就好了。”
“谊訚馆长,你不仅是徐诞的朋友,而且还是徐诞的兄弟。”偃王拉起谊訚的手,真诚地说。
二十一
小巷深处,双层木屋。
楼房中油灯闪亮,谊訚和衣靠在床里,逖娘坐在床沿。
“偃王来啦,我把小院让给出偃王他们住。”
“你又没告诉他草草的事?”
“初来咋到,还来不及说。”
“他来了多少人?”
“五个男兵,四个女兵,有一对夫妻是管事的。”
“没有别的女人?”
“没有,还有一个听他们是喊颦卿的公子,带着书僮,是送偃王过来的,他和翟俜沾亲带故,住在翟俜家里。临走,还不放心似的,问我这,问我那。”
“真是公子爷?”
“逖娘,你这一问,倒真给你问对了,我当时就心疑,这公子太秀气,身子风摆柳似的。逖娘你见啦?”
“我见过草草,她给鲁侯的人抓回来了。”
“啊!我没听说呀!只风闻鲁侯的人经常出去抢掠,不过离荥阳远,翟俜不管,没有人管。”
“他抢人掳掠财物,还敲锣吗!鲁侯抢少女玩乐,送人,把驿馆搞得乌烟瘴气。他二娘藤姬本心良善,对此愤愤不平。”
“藤姬!是不是藤侯的女儿?”
“是藤侯一个堂兄的女儿。藤姬的婚姻也太苦涩了,鲁侯已经来不了性,比禽兽都不如,还疯狂地玩女人,变着花样糟蹋,根本不把女人当人。”
“那草草岂不是落在魔鬼的手里。”
“那倒是谅他有此心无此胆,草草是什么人,不过,这次草草伤透了心,我猜是为了偃王。”
“为偃王?偃王不要她!”
“她没说。我看十之八九,你们这些男人哪!”
“我可没什么,呵,逖娘,你数落人不要带毛,连我也刷上。”
“做贼心虚了,是不是。”
“天哪,越说越糊了,逖娘你——”谊訚急得泪流涕淌,床里床外找手巾。
逖娘随手把一块手巾递给他,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看你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