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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连载小说《徐偃王》第八集
2023-07-192

第八集

  一

  谊訚在第二天真的看到了偃王的女人,不过,不是颦卿,是茶花。

  大潜山“黄”和巢湖“舒”一起来到荥阳,刚好有几起诸侯离开荥阳,奔赴京城。谊訚很快就把他们安置好。离开时,一个带着二只狗的女孩问他,有个徐地来的偃王到了没有?

  谊訚还没回答,围上了一群人,尤其是一对夫妻模样的,女的腿脚不那么方便,问得越发急:“馆长,你说呀!你怎么不说话?在那里?带我们去见他。”

  “你们是徐子的什么人?你们不跟他在一起,又怎么急于找他?”谊訚见过事多,不盘问个水落石出,不敢轻易透露朋友的信息。

  那女孩子说是偃王女人茶花,谊訚从旁人的脸色中看出不假。才告诉她,偃王一早就去虢侯府殿要人去了。茶花一听,立即打听虢侯府殿位置,急着要去会面。

  “我正要去侯府,你跟我走。”谊訚说。

  茶花要去,狗蛋也要去,结果,黄、舒二家人都说要去,二只黄犬关在屋里,留下女兵照料黄娥,大队人马奔向侯府。

  在侯府大门口,茶花见着了麦青、雁飞带的一班人。

  “雁飞姐,偃王呢?”

  “他们只让偃王一人进去,刚进去不久。”

  “胡子他们给虢侯关着?为什么?”

  “我们也不明白,好像是为几十年前,徐周恶斗过的大事。”

  “这种旧账未免太旧了点吧。我进去看看。”

  “他们不让进的。茶花你带来怎么多的人?”雁飞问。

  茶花把黄舒二家的人介绍给雁飞和麦青,麦青正在和狗蛋说话。

  二

  侯府大门外,人声嘈杂,大街上又来了一队城防的兵,把守侯府大门,如临大敌。

  侯门深如海,虢叔是在三重门里间的客厅,和偃王见面。客厅里坐着翟俜和颦卿,侯府的卫士虎视忱忱、双手按在刀把上面对站立的偃王。

  “你小子胆不小,我正在等你到荥阳,找你的渣,你倒是送上门来。哈哈!”虢叔狞笑。

  “此地是虢侯府上,不是豺狼虎豹之地,我怎能不来。”偃王坦然。

  “我已经抓了三个,你是第四个,你想活着出去吗?”

  “来前,我想到三种打算。”

  翟俜插口:“那三种打算?”

  “一、虢叔深明大义,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大爱握手言欢,皆大欢喜;——”

  “你真想得美,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虢叔咬牙切齿地说

  “二、如虢叔刚才所言,徐诞虽折磨而死,但死而无悔。”

  “那三呢?”颦卿忧心忡忡地问。

  “三嘛,我仔细想想,虢叔只是在吓唬我,让我怕啦,也就出了口恶气。虢叔根本不会让我死,他知道,这次万国朝圣是天子穆王的心愿,天下一统是周人祖辈留存的训诫。杀了徐诞,会使不少的人害怕而缩退,这是新登位的周王不喜欢的事,虢叔会这样傻吗!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亲自登门,能在我们这一代和好,百姓之福。”

  翟俜和颦卿二双眼睛看在虢叔脸上。

  虢叔呆了呆,“嘿嘿!”地冷笑。

  堂上寂然无声。

  虢叔双眼不住地在偃王脸上寻找怯懦,偃王处之泰然,早已把生死付之东流。

  “来人,把徐戎绑起来!”

  后堂出来几个卫士,捆扎偃王,偃王没有反抗。

  颦卿焦灼起立。

  翟俜疑问:“虢叔!”

  “把人犯送到总兵府水牢,让他嚐嚐硬汉的味道。”

  颦卿:“且慢,此事当奏明圣上,再作定夺。”

  “甫侯代天行事,虢叔派人去长葛——或者,干脆把人犯送到长葛军营由甫侯处置。”翟俜想脱却利害关系。

  “报!甫侯手令到。”

  三

  手持虎字令牌的凯文进入堂上。

  虢叔先大礼参拜虎字令牌,然后凯文向虢叔打供叩拜。

  “虢叔,金体安康。”

  “文将军,甫侯有何吩咐?”

  “甫侯命我前来荥阳,保护各路诸侯以及千国万方朝圣者的安全。”

  颦卿露形于色:“文将军,你来得正是时候。”

  虢叔不满:“文将军,朝圣群中,有人图谋不轨,防不胜防。”

  凯文:“甫侯言道,密切关注,时时留意,如有不测,果断处置。末将临行时甫侯再三关照,既不能因小失大,也不能听风作雨,这一次是练练末将的胆识和智能。翟总兵,借你总兵府一用。”

  翟俜跪拜:“请文将军过府,在下虎牢关总兵翟俜恭迎。”

  “请虢叔一同过去行事。”

  “文将军,不用客气,虢某无心干政,在家享二天清福算啦。”

  “如此凯文告辞。”凯文准备走,看见颦卿:“哟!这位不是伯大夫的公子,久仰伯大夫忠埂硬直,如何来此?伯大夫一同来的吗?”

  “谢文将军关怀,家父去了京都。”

  “公子客寓何处?”

  颦卿望了翟俜一眼:“暂住翟总兵家中。”

  “如此说来都不是外人。”

  “文将军,那边还绑着一个人。”

  “是谁?”

  “徐方来的徐诞,是应招朝圣来的。”

  “那为何绑他?”

  颦卿不答,眼睛看虢叔。虢叔尴尬地说:“当年,徐戎西讨济于河,偷袭荥阳,荥阳失守,害得我祖父囚禁虎牢关面壁十年。这个是徐戎的孙子,我气他不过,给他点苦头吃吃。”

  “虢叔打算让他如何吃苦头?”

  “送到总兵府水牢里去关他十天半月。”

  “如此说来,虢叔把人交给我吧。”

  

 四

  凯文几个出了侯门,大门外黑压压一大片人,一见偃王绑着出来,群情鼎沸。

  凯文和翟俜耳语几句,翟俜亲自推着偃王走入人群,随手松开绳子,轻声说:“水牢里的人午后放。”

  徐人、黄人、舒人群情振奋,众人七嘴八舌,争相问讯偃王。

  凯文和翟俜带兵士悄悄地走了,谊訚也悄无声息地走了。小翠迎上颦卿:“公子,这里太热闹啦,我们走吧。”

  颦卿留恋地注视着偃王那一边。偃王也在寻找她,二人分别拽开人群,走近,双手相拉,无言凝视,茶花惊愕。远处有一双不满的眼睛在观察,是逖娘,她带着不满离开现场。

  逖娘走进鲁侯住的驿馆,厢房门外伯甬认识逖娘:“逖娘,你来啦,我家主子正着人去找你。”

  逖娘见了鲁侯,鲁侯躺在躺椅上,让几个女孩子敲拍推拿,看见逖娘喜笑颜开地说:“我叫曲大夫去找你,你怎么快就来啦。”

  “鲁侯找下人什么事?”

  “都说你烧得一手好菜,明天,帮我烧一桌菜,我请藤侯喝酒。”

  “是!我去看看二娘。”

  “藤姬在草草房里。”

  逖娘来到草草房里,藤姬和她在议论偃王。

  “逖娘,你回来啦,见到偃王了吗?”藤姬问。

  “偃王一早去侯府要人,我去晚了点,侯府门外人山人海,去朝圣的许多人都在看热闹。我到时偃王绑了出来,不一会儿翟总兵将他放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就接上他,这件事我也搞不明白,我想,草草应该自己去见他,问个明白。”

  藤姬也说:“草草你去见他吧,你大门里出,我拼死跟他去吵,你要暗暗地走,我给你打掩护。这几天,我叔父来,他对我不同于过去,好说话多了,他说,他准备离开荥阳进京,最犯难的就是如何安置草草,放手心不甘,不放手,嚼之无味。草草,你此时不走,还等何时。”

  草草上唇上齿咬着下唇,一时心有不决。

  逖娘看着心里也犯难,自言自语地说:“女人为男人,一切都可以丢下,什么名呀利呀,生呀死呀;男人为女人,好在一时,过后丢弃,争起名利,什么女人都不在乎,这倒也罢了,最可恨是喜欢上一个,就拋弃一个。”

  “逖娘,你别咬文嚼字了,你嫁谊訚可没吃亏,不像我们,我吃的哑巴亏,草草吃了眼前亏,一片心思为了偃王,没想到他移情别恋。草草,你去!当面说清楚,不信,他不要你就没人要。”

  “藤姐,逖姐,我现在不想去见偃王。我想,我还应该躲着他。偃王好上几个女人我管不了,但我想看看,偃王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你真要走,马上就走,二娘我们帮她。”

  “好!”

  五

  偃王和前呼后拥的人们回到住地小院子,人们逐渐散去。

  偃王和颦卿正在讨论翟俜这个人物,二人形影不离,狗蛋几次欲想跟偃王聊聊,插不进去;茶花又是递水又是催换衣,几番亲近偃王,都被偃王支开。

  雁飞愤愤地对狗蛋兄妹俩说:“偃王给出狐狸精迷上了。”

  “这位公子是狐狸精?”茶花疑惑。

  “公子!睁大眼睛看清楚,是男是女。”雁飞说。

  偃王不知他们在背后议论什么,笑呵呵地招呼他们:“来!你们都过来。这位公子哥儿其实是女扮男装,是西周伯大夫的掌上明珠,名叫颦卿,这书僮是丫环小翠。”

  颦卿走着方步,向大家打供作揖,说:“我从小男装,习惯了,今后常和各位在一起,各位就权且当我是男的,比我大的喊我一声颦弟,比我小的喊我一声颦哥,偃王,你说行吗?。”

  偃王拍手叫好,并逐个介绍了身边的人。

  “狗蛋,你过来。”偃王笑呵呵地说:“听说你在黄地招亲,还记得回来!”

  狗蛋一只手摸着后脑勺,一只手不知所惜,突然想起,说:“偃王,我去把黄娥带过来,她也是能说会道的。”回转身就跑。

  “茶花,今晚你和颦卿一起睡。”

  “我!我跟他,——他是个男的,他要跟你一起睡才是道理。”

  众人轰堂大笑,颦卿忽然想起,说:“差点忘了大事,偃王,我听翟俜说过,有个奇人佬,还有,你的二个卫士关在水牢时,赶紧去救他们出来。”正说着,外边传来了狗的喊叫和人声骚动。

  “偃王!偃王!”院子门口进来胡子和胖子,胡子背着奇人佬,尾后跟着驿馆馆长谊訚。偃王是第一次见到奇人佬,但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对他久闻大名,今天看见这们前辈历尽辛酸,饱受痛苦,心潮激荡,急忙扶他坐到床上,说:“爷爷,你的孙儿徐诞,我来迟了。”

  “师父!师父!”茶花一见师父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哭得混身是泪。

  “你就是偃王!”奇人佬已经奄奄一息,当偃王双手捧着他干瘦如柴的双手时,他心头一阵温暖,挣扎着张开眼睛,露出一丝光芒,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终于……看到了……草草……茶——。”一生倔强的奇人佬徐唤阖上眼睛,垂下了头。

  “爷爷!爷爷!你醒醒,你醒醒!”偃王想不到刚见面就分手,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茶花原本跪在地下,“呼”的一下立身而起从偃王手里夺过师父的身子,又是卡人中,又是抚胸口,上上下下抢救,嘴上吟吟:“师父,师父你不能走,茶花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师父!”

  雁飞看到奇人佬已经无救,劝茶花歇手。麦青和胡子胖子过来,把奇人佬扶住,眼光看着偃王,偃王说:“放在我的床上,他是我的亲爷爷,我陪他。”

  六

  鲁侯住的驿馆堂上,鲁侯和藤侯对座,案几上摆满鱼肉、美酒。

  鲁侯身边陪坐着二个花枝招转的女人,嬉皮笑脸地在劝酒,藤侯脸色露出鄙视。

  叔甬急急忙忙进来告禀:“主子,不好啦,草草,草草——”

  鲁侯左手摸着女人的乳房,右手端着尊喝酒,糊里糊涂地说:“什么吵吵,烦死啦。”

  “主子,是草草又逃走啦!”

  “什么?草草又逃走,你们这些饭桶,你的二个兄长呢?”鲁侯推开女人,丢了酒尊,发疯似的嚷嚷:“饭桶,饭桶,全是饭桶,三勇士屁勇士,三个大男子汉看不牢一个女孩子,真气死我了。”

  “主子,我二个兄长已经出去寻找,今天这事与二娘藤姬大有关系。”叔甬说。

  “什么关系?”

  “是藤姬陪草草吃中饭,有藤姬在,我们也就放心了,傍晚,藤姬离开时拉上门,说草草睡着啦,别吵她。

  这样过了三个时辰,我大哥心疑,房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戳破窗纸瞧瞧房里,寂静无声,又不是夜深,草草能睡得怎么死,主子有客我们不敢惊动,喊来大娘,开门进去,发现空无一人,二娘藤姬也来了,她倒怪起我们三兄弟,说,是我们放了草草,——。

  “不怪你们,还怪谁!”二娘藤姬和大娘姜姬一起上堂来。

  不等鲁侯责问,藤姬已经走近藤侯,哭丧着脸跟藤侯说:“叔父,你救救侄女,我嫁给鲁侯,没有享过几天福,尽是在受罪,叔父,你看看,三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带在身边,陪酒的是下女,你到住房看看,一屋子女孩子,厢房里还关着不从他的女人,叔父,我在这里实在是住不下去啦,你不救我,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藤侯急忙好言安抚侄女,说:“叔父当侄女是亲生女儿,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鲁侯紫脸变黑,想发作又碍着藤侯也是周室宗支,只得破口大骂三勇士。

  藤侯待在这里如坐针毯,向鲁侯告辞,立身要走。

  “叔父,我要跟你走。”藤姬说。

  “好侄女,我洛阳回来带你回去住一段日子。”

  “不!这一次,他一定要寻我的事,在这里一天受侮辱一天,叔父,我父亲死得早,是你作主要我嫁给他的,你不管我。我母亲还在家里,你带我回去交给出我母亲,没你的事。”

  藤侯难以推脱,对鲁侯说:“幽公,你既然不喜欢我的侄女,人我带回去,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姜姬助着说:“二娘,你先回娘家住几天,等我们从京城回来,再来接你。”

  藤侯带侄女离开,鲁侯敢怒不敢言。



 七

  小院子摆起灵堂,白花、白旗、白幔、白围帐,一眼看见都是白。

  偃王、茶花守在孝堂。

  人来人往,舒王、黄王等率族人祭奠奇人佬。

  ——

  夜晚,一钩弯月,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星星,星光灿烂。

  麦青,燃起一堆火,照亮着整个院子。

  阿陀、阿义二只黄犬忠实的蹲在院子门口。

  男的一排,坐着麦青、胡子、胖子、狗蛋和几个男兵;女的一排,坐着雁飞、颦卿、黄娥、小翠和多个女兵。夜深了,小翠和几个女兵直打瞌睡。

  “偃王,你已经三个晚上没好好睡觉,今晚你早点休息吧!”颦卿说。

  “是呀,偃王、茶花你俩眼眶都上了黑圈,你们都累啦,都去睡吧,这里有狗蛋我在就好啦。”狗蛋说。

  “这几天,大家都累,麦青你夫妻俩送爷爷遗体回返徐地,胡子、胖子明天出发到洛阳打点安排,所有的人都去休息,这里有我和狗蛋在就行啦。”

  “师父明天回家,我再陪一晚。”茶花说。

  “不行!你不休息,别人都找理由留着,这不是办法,茶花听话,你代我带头。”偃王诚恳地说。茶花听了心里舒服,说:“走,走!大家都休息。”茶花一个一个地动员守灵的人休息,等人走得差不多,她对狗蛋说:“哥,你多留意,让偃王歇着点。”

  “放心,天下只有你茶花对偃王好。”

  八

  月隐云海,火堆光弱,院子里蒙蒙笼笼。

  偃王给火堆添加几段木柴。

  “秋天的深夜真的寂静,有一种凄凉的伤感。”狗蛋躺在静静的灵堂席子上,对巡视了院子内外回来的偃王说。

  偃王眼光落在院子周围那一动不动的树木上,自言自语地说:“草草,也不来送送师父。”

  狗蛋坐起身子,说:“驿馆馆长曾说草草在鲁侯那里,我专程去找,他们说走啦,我专门守候着等,好像他们也是在找草草,不会是慌话。”

  偃王无语。

  “偃王,草草对你一片真心,可惜你一来事情太多,二来喜欢你的女人也太多,草草虽然痴情于你,怕你未必一心于她。”

  “唉!”偃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的羡慕你,狗蛋你有福气,世上竟有黄娥这种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女人。”

  “我自己一心一意,才有黄娥这种女人爱得要死要活,谁叫你女人怎么多,我都给你发愁,到底爱那个好也。”

  “我爱那一个,我爱那一个!”偃王在院中漫走,跟小草倾诉,跟树木言说。那些小草、树木动也不动,院子里一棵几百年的刺槐树,树冠庞大,挨着香椿、臭椿、栾树,和院子外的龙柏、桧柏、大叶黄杨、小叶黄杨、金叶女贞、紫叶小檗、木槿、丁香等连成一片。

  “狗蛋,狗蛋,你别打瞌睡,我问你,女人重要,还是国家、部族重要?”

  “女——女人重——重要。”狗蛋回答,声音有些迷迷糊糊。

  “狗蛋,我们年小时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如同在昨天,你是那么随和,草草小小年纪就很懂人意,草草真的最知道我的心,什么时候我想她,她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我们的命不同,我肩上的担子太重,我不能自由选择,我必须按老天爷安排的道路走。”

  “黄娥,黄娥,”狗蛋沉睡,发出梦呓:“你别走,狗蛋摘山榧给出你,包管你吃得哈哈笑。”

  狗蛋睡梦传染给偃王,偃王上下眼皮真打滚,老是想粘合在一起,那怕是片刻。

  偃王挣扎着起来,在灵堂前后转了转,添了一簇香,烧了一堆纸钱。坐在灵前,手支着头,想稍许歇会神,立即就进入迷糊状态。

  微微地吹来一阵风,阿陀,阿义昂起头竖起耳朵。

  “啪!”“啪!”二声,阿陀、阿义立即站起循声寻找,一股诱惑的肉香,地上多了二块肉骨头,二只黄犬嗅了一阵,终于张开大口,把肉骨咬起,跑到院子角落里去大餐一顿。

  与些同步,老槐树上跳下蒙巾女子,紧步来到灵堂,嘴上轻吟:“师父,我来迟了。”泪水已经湿透布巾。她掏出随身带来的香烛,纸钱,一一布置停当,燃起了火光。

  偃王隐约知觉有人,身子一动,蒙巾女子惊起,迅速离开,飞身上树,失去形迹。待偃王睁开眼睛,目光瞢然,只觉得树枝摇晃,瞬时,回复一片静寂。

  但他看到新添的蜡烛和香火,一堆刚燃尽的纸钱,余火闪耀。“有人来过!”偃王顿时清醒,推推身边的狗蛋,“狗蛋,醒来!·”

  狗蛋正在梦中游太空,被偃王叫醒,以为天亮,懵懂地说:“天亮啦,我再睡会儿。”

  “狗蛋,看看,有人悄悄地来过,我们人头落地还不知谁操的刀。”

  “啊!刀!,刀在哪里?”狗蛋惊醒。

  偃王等狗蛋清醒,才指着香烛和纸灰说:“刚才,我也睡着啦,有人来过。”

  “阿陀,阿义呢?它们怎么会不叫!”

  二个人忙去寻狗,院落子角落头,二只狗余兴未尽,吃得津津有味。

  九

  奇人佬遗体火化后,骨灰由麦青和雁飞夫妇专程护送回徐地安葬,麦青和偃王约定,每隔十天,安排一只黄犬回徐地传信,一个月不回,再上洛阳来寻找。

  一班人走后,偃王又安排胡子、胖子去洛阳,看情况,预订住处,千叮嘱万吩咐,遇着什么事要想一想,量力而行,责任重大,不得冒失。

  二批人一走,偃王也准备和黄王、舒王离开荥阳,。

  这日一早,大家准备停当要离开,荥阳城到处戒严,虎牢关守兵全部出动,还从成周八师调来一营精兵,所有城门关紧,不放一人一马出城。

  响午,颦卿带小翠到崔俜总兵家里去听消息,还没回来,驿馆谊訚馆长匆匆忙忙进院子来报信。谊訚说:“昨晚,虢叔府上有人越墙进去纵火,烧了几间房子,依虢叔立即要来寻偃王的不是,要翟总兵来抓所有徐地过来的人。是大营来的凯文将军不同意,要查勘一下再说,只让翟总兵全城戒严,不放人进出。

  我是第一个被盘问的人,然后,一个个驿馆查究,幸亏昨晚偃王和黄王、舒王一起摆宴,宴请凯文和翟俜,他俩都说,没有迹象可以怀疑徐人。我才获应充出来。”

  “是谁如此胆大,敢去摸老虎屁股。”黄王说。

  “虢叔是不是没事找事,故意陷害我们。”舒王说

  偃王心中早已明白:此事定是草草所为。心里为草草担忧,嘴上淡淡地说:“不是深仇大恨的人是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谊訚继续说:“诸位安心再住一天,明早动身。今晚,我为大家备酒饯行,洛阳传来信息,大后天黄道吉日,穆王登基,公告天下。”

  谊訚刚说完,颦卿回来了,对大家说:“荥阳又增加兵马,戒严警备。但是,各路朝圣的诸侯、方国人马,明早一律离开荥阳进京,不得有误。虢叔刚刚离开荥阳,先去洛阳。”



 十

  茶花心里老是打鼓,自己虽然蒙公主恩准,得以服侍偃王,占了草草的先,但偃王一直来待自己有名无实。说偃王不喜欢女色,为何跟这个女扮男装的颦卿如此形影不离,相敬如宾。

  十六岁的茶花长得如小豹子一样的结实,正是在如花似锦的岁月,发育的身子处处显得澎湃发痒,有种迫切的要求,需人欣赏,需人抚爱。

  偃王甚少和她单人独处,他总是显得忙碌,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往常,茶花倒也是谅解,男人以事业为重。现在看到颦卿和偃王常在一起,喜笑颜开,颦卿是装扮男子的红装闺女,看她那麻干似的瘦身,那点儿及得自己这样丰满。想起临行时,王后吩咐:女人要有自尊,偃王不来缠你,你千万不要自轻其身。故此,一路来,君不犯我,我不贱就。是不是因为如此,不得偃王喜爱!

  这种事情跟谁去商量好?只有问问黄娥,黄娥是自己嫂子,一有空闲,不管白天黑夜和狗蛋粘在一起,哥有些笨拙,不是黄娥手把手教他。

  黄娥也真的是,一听茶花说偃王还没有动过她,差点大叫大嚷起来,哪只猫儿不偷情,哪个男人不强奸。茶花体态匀称,如花含苞,采摘极是时候,偃王不呆不傻,风度翩翩,岂有不贪花之理。黄娥仔细盘问茶花相处之时细节,茶花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全盘吐出。

  “茶花,你真傻,王后怀胎,不能同行,是让你代为托管,王后又愁你得宠偃王,所以叫你不能去引诱偃王。偃王再忙,男女之事无碍大局,弄得爽忙,反而是有助于他养精蓄力。你不要以为我在胡言乱语,我母亲教过我,我母亲又有师父传授,这是正当八经的事。”

  黄娥说得茶花混身发痒,不由自主把手按在自己胸前小馒头一样饱满的乳房上。

  经过黄娥几次开发,并且动手摸她,果然他人之手放在自己乳房上感觉就是二样,又酸又麻,又怕又疼,又惊又喜。这是嫂子黄娥的手,如果是偃王的手,又是如何!茶花越想越羞,羞怯之心越来越淡薄,胆子越来越大,有一种迫切需要的心态在滋长。

  这一晚,驿馆馆长设宴饯行,大家吃得十分高兴,谊訚和偃王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说话十分投已,茶花在一旁看着,偃王那圆润的天庭,斜飞的剑眉,以及熠熠有神的眼睛,心里在盘算:今晚鼓起勇气拿下他。

  夜深人静,回到住处。

  茶花和偃王同一间房,同一个坑,往常各卷一条被褥,各不相犯。

  今夜茶花睡不安宁,从被窝里钻出,站在窗边痴呆,偃王心里砰砰地跳,他非无情,只是放不下脸去zhan有。他见茶花逗留窗边,心知机会来啦。隐约中,看茶花秀发显得零乱蓬松,身上仅穿素色亵衣,秋风微微,衣角颤动,呈现一片少女孤苦伶仃之态,谁见谁怜。

  感情这玩意儿实在微妙之极,妙得不可捉摸,当初娟子说带上茶花,只以为是服侍自己的下人,娟子又为二人摆了酒,说明茶花为妾。偃王也知娟子细心,防自己孤男在外,乱拣野食。当时,还冷笑数声,说:“我偃王磊落胸怀,坦荡意志,轻松为人,无愧于心。”

  娟子揶揄打趣着说:“我知道偃王是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但男女性事,天意制造,寻找不如现酿。只要守心不过份,非乱而有益,此事不必细说,偃王知我苦心就是。”

  偃王借送衣近前,茶花不避不躲,半依半偎在偃王胸前。窗外花树扶疏,在月色映照下显得分外宁静,此时天闭眼,地合口,只闻心跳,一个是清雅脱俗的少女,如同含苞欲放的蓓蕾,一个久经沙场的猛男,好比历尽沙漠的俊马,一个珠露欲滴,一个干渴寻求,二人挨在一起,百骸尽温,通体舒泰。

  十一

  洛阳,洛阳,洛水之阳。

  此地当年又名叫雒邑,南近伊阙之龙门,伊水过境,北依邙山,洛水蜿蜒,东面临近虎牢关,西面是进入关中平原的函谷关。

  公元前一一二二年,以周武王为盟主的西方部落联军,攻入商王朝京城朝歌,摧毁六百多年天下共主的殷商王朝,建立以家族天下为主的西周政权。由于新的天下共主政权重心在西方的镐京(丰镐),即现在的长安城附近,为了就近管理散布在广大东半部领域的殷商王朝残余部落,特命令周公旦及召公,在洛水南方,建立东都洛阳,作为周王朝东方经略的根据地。此后,身为摄政的周公旦,便经常到这里来会见诸侯,处理天下政务。洛阳城便开始成为中国政治和文化的重镇。

  昭王南征不归,朝中大臣立房太后生的儿子满为西周第五代君王,号穆王。周穆王是个富有神话色彩的君王之一。传说享寿105岁,在位时间约为55年(公元前976年-前922年,一说公元前1001年-前947年)。据汲县西战国墓所出土的《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喜好游历,曾于穆王13年-17年驾八骏之乘驱驰九万里,西行至“飞鸟之所解羽”的昆仑之丘,观黄帝之宫。又设宴于瑶池,与西王母做歌相和。据现代学者考证,周穆王西游之地应是里海黑海之间的旷原,即在欧亚大陆接壤之处。

  穆王生长在荣华宝贵的家庭,年轻时就喜欢修炼成仙的道术,想学黄帝那样乘车马游遍天下的名山大川。东登泰山,临大海,南涉大江,登衡山,西攀华山。曾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告诉他,说:西天十万八千里,黄帝羽化昆仑,心犹不甘,昆仑向西,地域尚无穷尽。故此,穆王一心思想,要完成黄帝的愿望,走马西天,穷其所知。

  周穆王50岁登位,资格老到,经历丰富,主见极强,在丰镐家庙祭祀列祖列宗宣布接位之后,又准备在洛阳大会天下诸侯,他集文王、武王、成王、康王、昭王心意于一身,把天下的概念不断地扩展到四面八方,实行他们的“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的愿望。

  因此,他对东、南、西、北各方国和部族发出邀请,请部族首领或国王都来参加庆贺他登位为名义的盛会。

  他要把这个宏大的心愿告诉天下,要天下人都支持他承接黄帝遗留的伟大事业。

  十二

  偃王一行到达洛阳刚好是穆王登位大典的前一天。

  周公旦初建东都时,就计划旧有军队为宗周六师,防守西京丰镐,着手组建新军为宗周八师,卫戍东都洛阳,并控制东夷大片地域。

  早在三年之前,昭王一心征南时,穆王就在经营东都洛阳,新皇城位于都城的西北隅,这是有意区别于立城于中的西京丰镐。

  洛阳西北隅适占洛阳城地势最高的位置,在这处负隅高地上建造了宫城、皇城,并形成夹城。宫城除南置皇城外,北建重城,东隔东城,西面连苑。宫城、皇城本身又都内外彻砖。皇城之南并界以洛河。宫城后面有曜仪城、圆璧城,又建东、西隔城。皇城东面有东城,其北建含嘉仓城。含嘉仓城粮窖密集,存储来自河北、河南诸道的官粮。洛阳戒备的坚固严密,远在京城之上。都城东北隅、东南隅、西南隅皆为里坊区,即百姓居住区。

  洛阳有比荥阳多十倍的宾馆代替驿馆,接待四面八方的来客。京都等级森严,宗室诸王住在皇城内,小宗诸侯住右大街,其他诸侯住左大街,方国君主住南关,部族首领住东关,东关是临时住宅,比较简陋,离皇城也远。

  胡子、胖子先到洛阳,在南关登记一处住院。

  虢叔一到皇城,肆意攻击徐戎可恶,城防司土祭公谋文亲自巡查宾馆,把胡子二人赶出,叫其住到东关。偃王在城门口遇着翘首以待的胡子和胖子,二人气愤至极,不是偃王早就吩咐忍耐,几欲与宾馆官员争斗一场。

  黄王、舒王安排在南关,带路的官员告诫:方国君主不得称王,一律称男。

  在西周,王以下士大夫分公、侯、伯、子、男,这个阶梯不是一级一级地上,公、侯只能是大宗贵胄,所谓大宗就是王的长子、长孙。

  颦卿的父亲是子姓,祖上很早跟武王进入中原,他再努力奋斗也是到伯的位置,职务是大夫。不过,伯大夫的父亲在左大街置办了一套大院子房屋,伯大夫带族人退隐黄庄,这套房屋全给弟弟,弟弟给哥留了一个小天井三间房子,备伯大夫返回京城时居住。


 十三

  安置徐人居住的在东关最僻静处,是临时搭架的木棚子。不是偃王从小生活在贫贱环境,能够忍受,不少方国君主、部族首领感到委屈,在吵吵闹闹。

  狗蛋的老婆黄娥长得怎么大,还没住过外面看见里面动静的木棚子,悄悄地对着狗蛋淌泪,狗蛋觉得丢脸,扶着她走到僻静处,叫二个女兵陪着。

  茶花这几天得到偃王的滋润,心里十满足,每每遇事看着偃王脸色做,偃王不响,她也无言。

  那些兵丁都属奴隶身分,偃王一向无分彼此,待他们好,他们庆幸;现在居住的环境不好,他们也不会挑剔。

  最感尴尬的是颦卿,她和黄娥一样,自幼长大在荣华富贵的家庭,从未受过饥寒困苦,这次路途上虽然受到凄风苦雨,但和偃王在一起,和偃王畅谈天下,倒也忘记了疲劳,现在要叫她住在这马棚一样的房子里,心底里为难,恰好,管家满叔骑马找到此地。

  “小姐,族长要你马上过去见他,族长说,偃王能一道去的话最好。”

  颦卿还在犹豫不决,小翠连连的催:“小姐,快走,别让族长等急了。”

  偃王也说:“颦卿,你走吧,反正我得住几天再走,你有空时过来,我们再聊,人生能遇上知音岂不乐乎。”

  颦卿点点头。

  三人一走,偃王安排胡子胖子去市集上采买应用物品和粮食菜蔬。自己亲自动手和众人整理住地,木棚子不够用,把帐蓬支起来。

  茶花和女兵埋锅做饭,狗蛋吆喝着男兵,就近圈了一块地栓马,阿陀,阿义二只黄犬颠跑在工地上,增加了营房的热闹。

  朝廷派在东关的管事中,有一个名叫光录的中年汉子,看见偃王气质与人不同,既来之则安之,把简陋的环境整理得有条有序,而且当他知道偃王的身份,毫无架子和奴隶混在一起,心里极为震动。

  光录有意临近和偃王闲聊,对偃王介绍一些风土人情和地理环境。说起洛阳近几年的变化,头头是道。正说着,狗叫的声音响起。随着一阵马蹄声,过来一队卫兵,为首的是“趣马”僚,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马鞭指着光录问:“东土徐方来的徐诞小子在哪里?”

  光录指偃王说:“这位便是偃——王”,话声未落,劈的一下,皮鞭抽打过来。“趣马”僚凶狠地说:“混帐家伙,天子脚下,谁敢称王。”

  “趣马大人,我说溜了嘴,该打,该打!”光录打了二下自己的耳光,脸颊上顿时打出红痕。

  “来人!把徐诞这小子给出我绑了。”“趣马”僚鞭指偃王。

  阿陀、阿义嗥嗥大叫,向卫兵挑衅,偃王喝退二只黄犬,利索地退后二步,问:“为何绑我?”

  “有人告你图谋不轨?”

  “证据何在?”

  “我带你去,自见分明。”

  几个卫兵上前执行任务,茶花、狗蛋和几个男兵挺身而出,拦在偃王之前。

  “天子脚下,谁敢造反!”“趣马”僚高叫。他指挥带来的一队卫兵舞刀弄枪把徐人包围起来,准备强攻。

  偃王从人群中走出,对“趣马”僚说:“你奉何人之令来拘捕我?”

  “这不用你管,你跟不跟我走!”

  偃王瞧了光录一眼,光录摇摇手,示意不能硬顶。偃王便说:“好!我跟你走,狗蛋,你要帮茶花带好众人,茶花,我走后你不可鲁莽,和黄娥一起去找黄伯,舒叔想办法。

  哭得泪人一个的茶花大叫:“我和你一起走。”这时,黄娥已在身边,死命拉住。

  卫兵欲带走偃王,二只黄犬几番跳跃纵扑拦阻,光录推狗蛋,轻声说:“快唬住,与事无补反有害。”

  “嘘!”狗蛋发出命令,阿陀、阿义才躲开卫兵的战刀,让出路来。

  十四

  当时,西周朝廷职官分为卿事寮和太史寮两大系统。卿事寮是管理国家事务的官,有司马、司土(徒)、司工、司寇、师氏、亚旅、虎臣、趣马八种,太史寮是管理王家事务的官,有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六类,大宰和大宗具体管理王家事务;大史、大祝、大士、大卜是管理宗教事务,即是管理祭祀宗族的祖先神灵。

  甫侯是司马,是西周朝廷最大的官,他是康王第十三个儿子,他曾为穆王的幼年时的启蒙老师,这些曾经是王子王孙的监护者、保育者称为太师、太保,一般都是司马或司土。

  趣马是最小的官,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所长。

  趣马僚将偃王带到司寇府上,大堂上坐着司寇若敖和虢叔。偃王一进大堂就心中明白,荥阳之事未了,此事不要说甫侯不知是否回京,就是回京还有穆王在上,进京朝觐天子的成千上万,小小一块徐土,能引起天廷重视吗?

  “徐诞你知罪吗?”虢叔横着眼睛责问。

  “小子知错不知罪。”偃王神态自若地回答。

  “错在那里?”若敖问。

  “错在得罪虢叔。”

  “有错当罚,你自己说如何处罚?”

  “虢叔也有错。”

  “胡说!”虢叔瞪眼。

  “且让他说,说得不对,两错同罚。”若敖听说徐方出一能人,究竟有几分能力,想听听。

  “徐诞应天子邀请,朝觐进京,虢叔不该将公挤私,处处为难小子,别的不说,荥阳城把我无辜的徐人关进水牢,割断手筋,脚筋,摧残至死,冤气冲天,我徐诞顾大局,一口忍心。”

  “这是你祖上失德,遗害子孙。”

  “这就错了,大人可知什么是德,德字从心,就是把心放放端正。徐诞曾闻听周公言德,一是克制自己,约束私欲,他曾经明确地指出,高乃听,永观省,具体为孝友、勤奋、无逸、恭敬、直、惠、宽——。”

  “住口,孺子信口雌黄,周公乃我周人先祖,何用你蛮夷多说,来人,将徐戎打入死牢。”虢叔大叫大嚷。

  堂上站着十多个兵丁,都不动,眼睛看在若敖脸上。

  若敖心内明瞭,眼前之徐人的确不一般,虢叔暴跳如雷,其实内心自虚。

  虢叔和若敖先人都是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的兄弟。

  一代一代分桠,跟昭王、穆王已经偏远,同病相邻,若敖依着些虢叔的个性,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说:“收入牢房,待本官上报再作定夺。”

  十五

  偃王被带走,茶花镇静下来,吩咐狗蛋在住地等候消息,叫胡子胖子带马过来,伴同黄娥一起奔赴南关。

  在南关找到黄王住处,黄王一听也急,又找来舒王和另外一些同姓旁支的部族首领商议,众人都拿不定主意,明天就是朝觐天子的大庆日子,偃王却被捕捉收监,这些偏远地方来的王、族长、首领从未到过洛阳,有的是刚到,辨不清东南西北,偃王被带到什么地方去都无人知道。

  黄王想起黄庄主人伯大夫,他的女儿和偃王相知,听说伯大夫也在京城,住在左大街,立即吩咐黄木和胡子去左大街打听,若是打得到伯家,偃王的下落容易搞清楚。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茶花越发感到此事关系重大,逐对众人说:“谢谢众位关心,现时,不能动粗,请各位各自安息,黄娥嫂子,你先在父亲身边住几天,天色不早。我和胖子回去。”

  “不!我和你一起回去。”黄娥一反常态,坚定果断地说。

  茶花此时也顾不得客气,赶回住处立即找到管事光录,请教他,这些带走偃王的来龙去脉,光录告诉她,说:“来者是东关趣马,归洛阳兵马总监司寇府管辖,偃王带到司寇府。你不来问我,我也要来告诉你们,我去打听过了,偃王关在司寇府大牢里。”

  “录叔,大牢在那里?”

  “在南大街司寇府后边,都是木棚子,关在第十一间。你们别急,慢慢想办法,京城里面讲理不讲力,千万别盲动。”

  “谢谢录叔,我们不会乱来。”茶花回到住处,和狗蛋、黄娥、胖子商议,准备连夜去牢房探访。黄娥连连说试不得,人地生疏,不要连你自己也陷于绝境。

  茶花问胖子:可知道司寇府的位置。

  胖子摇摇头。恰好胡子回来,说:找到了伯大夫,他带我们一起到司寇府,吩咐我们先回来告诉大家,在京城千万别乱来,他进去跟司寇若敖交涉。明早五更仍去他家听消息。

  茶花要胡子立即带她去司寇府,胡子说:“小主母,你别急,伯大夫说过,他在想办法。”

  “我知道,你们都要想信我,我只是想见偃王一面,听他怎么说。狗蛋,你信吗?”

  “我信,你会爬树,你会上房,但此地是京城,不是闹着玩的。”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去!去!都去睡吧,明早五更去听消息。”茶花赶走众人,一个人睡在一间木棚子里,黄娥想留下陪伴她,被茶花大呼小叫地赶到狗蛋住的木棚子里。


 十六

  夜阑人静,十月的秋风带来阵阵寒意。

  茶花一身着黑装,上下扎实,混身利索,轻手轻脚地拉开木门,四周一片静寂,她悄无声息离开,走了不远忽闻后面有声,等不到她回观,有人跟近,轻喊:“小主母,是我胡子,我是来带路的。”

  茶花心头一热,也不多说,让胡子走在前面。胡子已经年近50岁,脚力不差劲,茶花没有运功,勉强跟在后面。

  到了南大街头里的司寇府,胡子停步,听茶花的主意,茶花循着府第的周边走,果然在后面看到高高的围墙。此时三更已多,人声寂静,大多安睡,茶花轻对胡子说:“叔,我进去看看,不知是不是!你在此地等我。等急时,先回去。”说罢,轻身一纵,人落在高墙上头。胡子大吃一惊,小主母原来有一手超人的功夫。

  “对啦,”茶花在墙头上看见里一间间木棚子屋,每间棚屋里有微弱的灯光。远处有几个手举火把的兵丁过来,茶花忙把身子贴伏在墙头。这一队查哨的兵丁,给每间关有人犯的木棚添灯油,灯光虽然微弱,但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清,人犯是否在里面。

  这也给茶花带来方便,等兵丁走过去,她跳下墙头,鼠步蛇行,从第一间找到第十一间,靠近木栏,俯视里面,偃王混身捆扎绳索,横卧在地上,茶花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偃王!偃王!”茶花含泪轻喊。

  偃王闻声抬头寻音,见到木栏外茶花身影,整个身子滚动,近靠木栏。

  “茶花,你来啦。”

  茶花泣不成声。

  “还是虢叔在害我,不过,我看司寇并不存心除我,外面怎么样,告诉我。”

  茶花把伯大夫的话传说一遍。

  偃王想了想,说:“茶花,你把我们带来进贡的礼品,交给伯大夫,请他设法呈交天子穆王,我本无罪,穆王兴许赦免我的牢狱之灾。”

  “偃王,我带了刀子来,我们现时就走之夭夭。”

  “不行!我们是求平安而来,不光为我们二人,是全部徐人的平安,我们不要战争,我们要和平。现在,如果走了我们二个人,徐地马上就不会安宁。你懂吗,茶花。”

  “我,我懂。只是偃王你受苦啦。”

  “你放阿陀回小徐王城,,缚上竹书,告诉家里人作好防备,万一此地生变,一定祸及家乡。”

  “知道了。”

  十七

  第二天,阳光明媚。

  热热闹闹的东都洛阳一早就人声喧哗,各路人马纷纷走向皇城。皇城七门紧闭,唯一开了朝南正阳门。

  南门外空旷的广场逐渐人满为患,大门吊桥前站立着二排刀枪亮丽的御林军,威风凛凛,他们逐个盘查。有不少翻译的通司,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城门只放诸侯、方国君主、部族首领进去,随同之人都挡在外面。

  进了城门,又是一个演兵场,这里有一班大史、大祝、大士、大卜的官员设案登记,姬姓诸侯一队引入太庙。杂姓诸侯一队,带进内廷官御房。方国君主,部族首领排成二队站在场子里,等待天子登殿。

  皇城内殿宇林立,景观密布。既有高大巍峨的宫殿,又有青砖灰瓦的四合院。

  太庙面积很大,高大的门楼里面是享殿(大殿)、寝殿(二殿)、祧庙(三殿),为庙中主要建筑。大殿对面为大戟门,门外有玉带河,河上有桥5座,再南为五色琉璃门,门外还有宰牲房、治牲房、井亭等建筑。

  从太庙进去,又经过一块小广场,高大的围墙,和太庙同一中轴线,是午门,进午门就会看到前方有一座气势宏大的宫殿,是太和殿(也叫金峦殿),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太和殿后面是中和殿等几座大殿,过了乾清门就是皇帝的内宫了,后面依次是乾清宫(皇帝住处)、坤宁宫(皇后住处),两个人一人一座大房子,其他还有慈宁宫(太后住处),以及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宫殿,应是嫔妃和宫女住的。

  天将响午,中和殿传出悦耳的钟声,响了十下,表示太和殿准备就绪。

  朝廷百官和姬姓诸侯首先顺序进入太和殿,分四排队列;然后是杂姓诸侯绕过太庙进午门到太和殿;最后是方国君主和部族首领,他们只能站在太和殿门外。

  悠扬热烈的乐声响彻云霄,周穆王在内侍和宫女拥戴之中登上金奕殿,坐上九龙椅,殿内殿外全体人众在太师、司马甫侯,太保、司徒召公的带领下,跪地高呼:“呜呼!穆王千秋,穆王万岁!”

  周穆王喜不自禁,洋洋得意,说:“众卿,众侯平身。”

  史官上前宣读皇帝诏书,无非是公告天下,新政新法令。

  接着是各路诸侯贡献礼品,形形式式海内外珍品,数不胜数。

  一直热闹到傍晚,众人都已饥肠辘辘,盼望结束。这时诸侯队列站出一人,朗朗奏禀:“伯永有本启奏,吾王万岁,万万岁。”

  穆王:“伯大夫隐退多年,难得今日回朝共喜,你奏何事?”

  “我代他人呈献一件贡品,请吾王过目。”

  “什么东西,劳动伯大夫亲送。”

  伯大夫取出一件精制青铜器,造形别致,一只雄姿老虎肚下挂一个裸体美女,这美女眉来眼去,甚是活泼,丰乳肥臀,性能超群。铸造者别出心裁,竟把娇小玲珑的女娃挂在凶暴的猛虎胯下,人见人怜,为之叹息。周穆王看得神魂颠倒,爱不释手,问:“此物何人所贡?’

  “徐方徐诞所贡。”

  “召徐诞上殿。”

  “徐诞被司寇关押大牢。”

  “若敖何在?”

  “臣在。”若敖出班跪下。

  “徐诞犯了何罪?”

  “这个,——。”

  虢叔连忙出队启奏:“当年徐戎蛮夷,兵犯中原,这个徐诞桀骜不驯,经常扰乱鲁地,鲁侯可证,路过荥阳,火烧我的房屋,罪状数不胜数。”

  这时,殿外值班的师氏进殿跪奏:外面几十个方国君主部族首领联名告状,要求司寇释放徐地来朝觐圣主的徐诞。

  “今日时辰已晚,此案交司马甫侯代朕处理。”

  值日官高喊一声:“散朝!”



 十八

  甫侯理案有甫侯自己的一套办法。

  司寇若敖把人犯送过来,甫侯不审、不问、不收,让其原地收押,只是告诉若敖:回去后,“宽厚优待”。

  虢叔拜访甫侯,甫侯在小客厅接待。

  “徐戎猖獗,时刻与我大周作对,请甫侯严惩不贷。”

  “严惩是要严惩,虢侯,以为如何严惩为好?杀了徐诞,还是长期关押?”

  “这个——还请甫侯明断。”

  “虢侯,真的想听我的想法!”

  “甫侯执掌朝纲,不说小小一虢,四方诸侯,谁能不听,那个不尊。”虢叔尽管霸道,对上拍马屁的本领还是不错。

  甫侯借机讽喻:“虢侯如此赞颂,显见握有拍马屁的才能,相传早年拍马屁是件好事,正当八经的事。卖马的要让客商买走自己的马,总是拍拍马的臀部,夸如何的好,那马受宠若惊,鼻孔出气,屁股出气,轻松地举蹄踩步,以示活龙活现。”

  虢叔脸红发紫,讪讪言道:“甫侯博大精深,不愧为穆王老师。”

  “言归正传,我是这样想的,杀了一个徐诞并不解恨,那个奇人老不是死了,虢侯,你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没有吧!是不是?出了气吧,这气出得也不是那么爽快。”

  虢叔无言,只点了下头。

  “我在想,不知想得对不对,虢侯你评点。好吗?”

  “甫侯,你说。”

  “我想,惩戒徐戎最好的办法,是加贡,狠狠地加贡!一可增加大周国力,二是消磨徐戎意志,徐诞要是答应每年按我所定数目纳贡,就绕他性命,放他回去,不过要再加一条,听说虢侯看中徐诞的一个青梅竹马童年的女伴,徐诞现在要娶第三个老婆,临不上她,我叫他把那个女子转让给出你可好!”

  虢叔根本想不得甫侯居然连这种小事也如握掌中,心中大惭,再也不敢多言。甫侯说了,也就是朝廷说的,再说,穆王喜欢徐地青铜器,肯定也不答应残杀徐诞,虢叔想到这里,泄了气,捧场地说:“甫侯想得远,想得高明。”

  十九

  虢叔走后,伯永伯大夫来访,甫侯在书房接待。

  家奴端上茶盅,二人边品茶边聊;

  “伯大夫你专程为徐诞来京城,徐诞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费心?”

  “这小子和我实在是逆水行舟,我要退隐,他要奋进;我重自修,他要兼顾。我仔细想想,他之所想、所作、所为,正是我的迷惑不解之所在。小子对奴隶讲仁义,表面上看是对牛弹琴,但也正是这一点,垫底了这小子的一世为人。”

  “伯大夫说得极是,此时杀了徐诞,倒成全了他的美名。”

  “甫侯英明。”

  “伯永,你从不阿谀奉承,居然为了儿女婚事,也颠倒为人。”甫侯一改调子。

  伯永脸红,不由自主跪下地来。

  甫侯双手扶起,说:“舔犊情深,世之常情。这徐诞小子作为有些出格,我略有所知,在荥阳我曾网开一面,不然,虎牢关就难以逃过翟俜之手。”

  “是!甫侯,我听女儿说过,所以我敢登门求情。”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见我时也曾教训我,说什么‘居上者福禄寿喜,无非依靠奴隶碌碌而为,能给奴隶有所向往,其实是给自己造福。’他这句话,可以说是他对奴隶仁义,也可以说是他对奴隶玩弄权术,奴隶总究是奴隶,天地永恒,非人力可变。就奴隶二字而论,谁不是奴隶!我等享受是世人所不及的,我们就不是奴隶!我们就不要听话!许多时候我们也不得不逆来顺受。”

  “甫侯说的极是,我看世间尊贵莫过于穆王,他五十登位,能极尽所欲吗!他也许追悔岁月无情,来不及享受,或许眼睛看着极乐、身在极乐温柔之中而无法体验身受。这种心理折磨是常人想像不到的。有时,想想农田耕牛,虽然十分的劳累,但无忧无虑,在我心中思想,自有农田耕牛的乐处。”

  “所以,大夫是避开烦燥而退隐郊野的吧,这些话,也只有我们二个人谈得拢,对别人无法说。”甫侯立身而起,绕书桌走了一圈,缓慢地说:“奴隶是衣食住行的奴隶,我们这些贵族是精神上的奴隶,奴隶都是奴隶,只是层次上有所区分,有所不同。徐诞同情奴隶,我何尚不同情徐诞,但时势如此,不得不装腔作势罢了。”

  “甫侯,我为徐诞谢过甫侯,无论如何,徐诞听见这些知心的话,应该死亦瞑目。”

  “我倒绝无让他去死之心,我想看看他究竟有何作为?你去告诉他,我要磨难他,我不要他死,我要给他套上辕木,让他一辈子拉车。”

  “甫侯,——”

  “伯大夫,别说啦,以你的为人,点到为止,你忙吧!”

  二十

  伯大夫回到家里,把甫侯说的原原本本告诉女儿,颦卿细细一想,似是而非,理不清脉络,也不知道甫侯的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

  甫侯既然让父亲去看偃王,说明最起码是放松了对偃王的监管,她对父亲说:“我去看偃王,我去约茶花一起去监牢看看。”

  伯大夫见过茶花,昨天早晨,五更不到,那胡子陪着一个年轻轻,身板子挺结实的姑娘来找自己,说:茶花是偃王的第二个老婆。

  伯大夫当时心里很不痛快,不理不踩。那茶花说出夜里探访偃王的情节,伯大夫不得不另眼看待,自己的女儿虽然满腹经论,但体质极差,眼前这个茶花生得小豹子一样,跟女儿在一起,倒是各有所长。

  他曾把心里的想法说给颦卿听,颦卿脸红得赛过牡丹,含羞带嗔地说:父亲好不正经,谁说女儿要嫁给他。

  现在,女儿要约会茶花一起去监牢看偃王,是最好不过的事,做父亲的一口答应。

  茶花听了也很高兴,颦卿带了小翠来,她就一个女兵也不带,三人直奔司寇府监牢。

  没想到扑了一个空,牢头说:给老爷提走啦。

  三人赶紧到前头去问,一个衙役告诉她们,在老爷的书房里,并带她们来到书房。

  司寇若敖正在和偃王交待一些甫侯传下的话儿,一见三个如玉的美人儿来看偃王,随口说了一句:“小子你好艳福。不过桃花运好的人,灾难也多。”说罢,起身走开。

  偃王神情恍惚,郁郁寡欢。茶花满腔热情,高兴地贴近,伸手就拉,颦卿忸忸怩怩站在一边看,茶花毫无顾忌拥抱,瞧得她满脸红晕,急忙低下头来。那边气饱了小翠,她瞪着亮眼,看茶花毫不知羞。她虽然年小,只有十三岁,但已经懂得为主人抱不平,偃王怎的不通情理,我主人曾和他睡在一起,当着我主人面和另外女人抱抱搂搂,怎对得起我小翠和我的主人。

  茶花的第六感觉产生效能,谁的眼光在嫉妒自己爱情?她慢慢地松开了手,端详一阵偃王的脸,说:“偃王,你瘦啦。”

  “不会吧!才三日哩。”

  颦卿这才插上一句:“一日如同三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