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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东夷考论 葛志毅
2024-05-1434

东夷考论 葛志毅 

本文首先指出东夷在上古部族分布范围中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东夷历史在华夏 族形成过程中的积极意义。其次论述了周汉王朝统辖东夷地区所推行的政治措施,以及因政治 地缘关系与东夷之间的交流往来,考量了郡县制与藩属朝贡制在东夷地区推行的变化与意义。 再次,海外东夷之外,深入考察了淮泗东夷的渊源及徐偃王史迹的始末源流,指出徐偃王是研究 周代徐国史的关键性中间环节,不容率意忽略。 

关键词:东夷;淮泗东夷;海外东夷;汉武帝设四郡;徐嬴舒偃;徐偃王

一、东夷是上古时期重要的部落集团

      中国上古早期的部落集团分布,以东夷、 南蛮、西戎、北狄之说最有代表性,其说较早的  整齐规范说法见于《礼记.王制》。它首先提出   “五方”的概念,对当时中国疆域内的“中国戎  夷五方之民”进行划分。《王制》:“凡居民材, 必因天地寒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  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五味异和,器械异制, 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  宜。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其性也,不可推  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  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  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 有不粒食者矣。中国、夷、蛮、戎、狄,皆有安  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1这里提出一个较  完整的种群分布体系,且伴有简明的诠释性说  明,以论其所以然。所谓“五方”乃中国古代设想  的上古以来部落集团的方位分布格局,带有五  行说的色彩。2其以“中国”居于中央,其余四方  则环绕以“戎夷”。此五方之民的区别,是由于  寒暖燥湿及广谷大川等气候、地理条件上的自  然差别,并且最终导致各地民族风情及物质经济  生活方式等方面的不同;不仅五方之民各安其宜,也为统治者所应采取的相应政教措施提供了参  考根据。这是中国古代地理环境决定论,有相  当合理性。按此观点“中国”之优越自不待言, 其他四方之民要以东夷之性为优,如“四夷”之  称即可证明东夷的代表性地位,《后汉书•东夷  传》:“东夷率皆土著,喜饮酒歌舞,或冠弁衣锦, 器用俎豆。所谓中国失礼,求之四夷者也。凡  蛮、夷、戎、狄总名四夷者,犹公、侯、伯、子、男  皆号诸侯云。”此显然认为东夷文化高于其他三  方。 3与“四夷”相对,有“四海”的概念,《尔雅•释  地》:“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4此以  种群集团定义“四海”,则“四海”不是纯粹的地

 

1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 1338页。

2 纬书《春秋考异邮》有“中国戎夷五方之民”气色的描述,明  显有五行说性质,其曰:“北狄之气生幽都,色黑如群畜穹闾; 南夷之气生交趾,色赤聚隅如幡旗鸟头;东夷之气生莱柱,色  苍搔撽布散如林木;西夷之气生沙丘,色白锋积如刀刃之浮。  中央土会色黄,如城郭之形,黄气四塞,土精舒。”载[日]安居香  山、[日]中村璋八辑:《纬书集成》中册,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  社,1994年,第784页。其五方气色与五行说合,北狄气色象征  其崇向兵伐;幽都、交趾、莱柱、沙丘乃四夷所在之地,中央未  言,唯言其气如城郭之形象征其农业定居生活。与《王制》相  比,它完全是阴阳五行家言。

3 古代五行说以四方配四时,东方属春,为万物发生之所,此亦 为东方优于其他三方之因。

4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下册,第2616页。



理概念,它应包含文化的内蕴,如孙炎曰:“海之 言晦,晦闇于仁义也。”1这是典型以仁义为核心 的贵中国、贱夷狄的观念。虽然如此,在四夷之 中还是认为东夷文化近于中国而最高,此在记载 上多有所论。如:

《汉书·地理志》:“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 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设浮于海,欲居九夷,有以也 夫!”2

《后汉书·东夷传》:“《王制》云:‘东方曰夷。’ 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柢地而出。故天性   柔顺,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国焉。”3

《说文》:“南方蛮闽从虫,北方狄从犬,东方 貉从豸,西方羌从羊,此六种也。西南僰人、僬侥 从人;盖在坤地,颇有顺理之性。唯东夷从大,大人 也。夷俗仁,仁者寿,有君子、不死之国。孔子曰: ‘道不行,欲之九夷,乘桴浮于海。’有以也。”4

《说文》段注:“按天大、地大、人亦大,大象 人形,而夷篆从大,则与夏不殊。夏者,中国之人 也。”5

总之可以认为,在“中国”之外的四夷中,东夷部 落种群处于文化上的最高地位。

古代东夷主要分布在辽东半岛,辽宁、河北   及山东半岛等环渤海地区,往南包括江苏安徽及   河南东南迄于淮水流域,南抵大江。东夷之外,  记载上还有淮夷、南夷等名目。对此,陈梦家有   谓:“西周金文所记淮夷、南淮夷、南夷、东夷皆指   淮泗一带的诸夷;《豁钟》所记‘南夷、东夷具见   廿又六邦’,则知诸夷所属有许多小邦。‘淮夷’ 与‘东夷’,其分别恐不甚大,‘东夷’指其在东   土,‘淮夷’谓其在淮水之上。”6大要此诸夷不出   淮泗流域,从方位上看,统归于东夷的范围内。    有著作据《书.禹贡》及《后汉书.东夷传》谓,中   国东部,南起扬州之夷,北至东北,沿海各地诸   族均属于东夷之族。  7此说提出“北至东北”,值   得注意。因为从辽东半岛、朝鲜半岛往北,就是   东北地区的滨海地区,这种滨海的地理环境,使   这里居民的生活方式亦应属于东夷的范围,如肃   慎、沃沮等,概属东夷范围。历史上的殷商及秦   人主要起源于环渤海地区的东夷部落之中。关   于殷商起源,有西方、东方、北方诸说,8其实若从   环渤海地区这一地理概念视之,西方说不确,东  方与北方说没有根本区别。秦人崇奉鸟图腾并   以少啤为祖神,其起源于东夷集团地区亦确定无   疑。殷商与秦人俱起源于东夷集团,又先后进入中原,对东夷集团融入华夏起了极大历史作用。

关于东夷,有学者曾提出这样的认识,他说: “东夷一名词有广狭二义,狭义专指秦以前居今  山东、江苏、安徽等省自淮以北沿海一带之异民  族。广义则为秦汉以后版图扩展,在境内之东  夷已归同化,因别指满洲朝鲜、日本、琉球等族  为东夷……前者为旧东夷,后者为新东夷 …… 由中国民族史言之,自应以狭义者即旧东夷为  范围。狭义之东夷自上古时即与华夏系并居中  国, 周初颇强,后屡受王室及齐鲁之攘斥遂衰, 楚及吴越兴起受其役属,秦灭六国后竟散为民  户, 自是完全同化于华夏系。”9此对东夷概念的  诠释很值得关注。首先,关于东夷的归属始末  讲得很清楚,从历史上看,商周文化本为东西对  立的两个文化系统,东夷既受周室及齐鲁的攘  斥,说明它应属于殷商系统;同时,被周目为蛮  夷的楚及吴、越兴起后,东夷归属它们,自属当  然。其次,这里把东夷分析为广狭、新旧的名  目,还需进一步深入诠释分析。如他关于东夷的  论断显然可见孙诒让的影响。《墨子.非攻下》: “九夷之国莫不宾服”,孙诒让曰:“此九夷与吴  楚相近,盖即淮夷,非海外东夷也”,又:“春秋  以后盖臣属楚吴越三国,战国时又专属楚……若  然, 九夷实在淮泗之间,北与齐鲁接壤。”10此所  谓九夷居于淮、泗之间,秦统一基本内附为齐民  编户,《后汉书.东夷传》所谓“秦并六国,其淮  泗夷皆散为民户”。关于九夷,还有另外的说法, 《礼记.王制》孔疏:“(九夷)依《东夷传》‘夷有  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  夷、风夷、阳夷。’又李巡注《尔雅》云:‘一曰玄  菟, 二曰乐浪,三曰高骊,四曰满饰,五曰凫臾, 六曰索家,七曰东屠,八曰倭人,九曰天鄙。’”11

1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下册,第2616页。

2  班固:《汉书》卷28下,《地理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 1658页。

3   范晔:《后汉书》卷85,《东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 第2807页。

4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47页。

5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第493页。

6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北京:科学出版社,1956年,第305页。

7  白寿彝主编:《中国通史》第3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年,第187页。

8  王玉哲:《中华远古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 165—166页。

9  林惠祥:《中国民族史》上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73页。

10 孙诒让:《墨子间诂》,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第90—91页。

11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上册,第1338页。又见《尔雅.释 地》邢疏,《十三经注疏》下册,第2616页。


  

对此,孙诒让曰:“《王制》疏所云,皆海外远夷  之种别。”1按,孙氏概以《东夷传》九夷与李巡所  谓九夷同为“海外远夷之种别”,似不尽然。二  者须加仔细分析辨白。《东夷传》九夷见于古本  《纪年》,2那么,《东夷传》九夷自夏代以来即已  存在。又据《后汉书•西羌传》曰:“昔夏后氏太  康失国,四夷背叛。及后相即位,乃征畎夷,七  年然后来宾。至于后泄,始加爵命,由是服从。   后桀之乱,畎夷入居邠岐之间,成汤既兴,伐而  攘之。及殷室中兴,诸夷皆叛。”如果把此记载  与《东夷传》及《纪年》的相关内容相较,则《西  羌传》所言诸夷即《东夷传》之九夷,显然如孙氏  那样谓之“海外远夷之种别”不甚准确;尤其所  谓“后桀之乱,畎夷入居邠岐之间”,此畎夷若非  《东夷传》九夷畎夷之西迁者,即为西方戎夷之  一种,与东夷迥别,更绝非“海外远夷之种别”。 至李巡所谓九夷,除倭人居海中外,其余大体应  为辽东郡以东、居于朝鲜半岛北部及其以北的  东北地区滨海诸族,可统称为九夷,乃相当于孙  氏所谓“海外远夷之种别”。这些东北地区的诸  夷种族,自先秦以来就与中原有交往关系,并非  始于秦汉,只不过在秦汉时代的史籍中方明白  予以记载。

秦统一,淮泗之夷散为民户,先秦的东夷发 展至此为一段落。汉武帝灭朝鲜设四郡,于是 使辽东半岛以东、居于朝鲜半岛北部及其以北 的部分东夷并入汉朝的郡县内,此后及东汉时 代面对的主要是此东北地区的诸夷民族,即所 谓海外东夷,据《后汉书•东夷传》所记,包括夫 余、挹娄、沃沮、高句骊、濊貊及韩、倭等以东北 民族为主的海外东夷,从而形成中原王朝与海 外东夷之间新的夏夷关系。  3这样,三代以来所 形成的,由周代分封局面所代表的东方地区夷 夏交错的形势,从此变为秦汉一统局面下,由中 原王朝与东北诸夷间所构成的、双方对立较为 集中的夷夏分布形势。在先秦时期,主要是周 代的夷夏对立融合过程中,除周公征东夷及齐 鲁对周边诸夷的经营外,箕氏朝鲜及战国时燕 设五郡,特别是接下来汉武帝灭朝鲜设东方四 郡,这些对东夷地区的发展影响关系极大。因为 纳入郡县管理,必然会使中原王朝的政教声化 更为深入,那么,对东夷地区各族社会生活产生 的影响也相对较大。其中燕国地区因其特殊的地 理位置,尤其在中原地区与海外东夷的交往中,起着特殊的历史作用。通过对燕国历史的分析,更 可见它与朝鲜的密切联系,尤其可以折射出东北 地区诸夷从周秦迄汉的发展变化状况。

二、汉武帝灭朝鲜设四郡及其影响变化

北方戎狄与东夷民族在历史上就形成地理  上交错杂居的形势,这在燕国地区反映较明显。 燕国北方及东北方乃戎狄如东胡、山戎及东夷  包括濊貊等杂居之地。其南面的易水流域也曾  有过戎狄的活动踪迹。  4燕国地区这种特殊的  地理条件,使之成为北方戎狄与东夷错杂之地  的一个交往中枢。但比较而言,燕与东夷的联  系似更为密切。有著作提出,所谓“全燕”之地  因地势可分为两部分,即东北的燕秦之五郡(上  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乃燕山山  脉山地;西南的西汉之广阳、涿郡,乃华北平原易  水流域。前者可名为“北燕”,后者可名为“易  燕”。 5按“易燕”地区应为燕受封的原始所在, 考古研究证明,北京至易县一带是商末周初燕  人活动的重要地区。东北五郡乃战国时燕向东北  方开拓的结果,但其地位很重要,因为它决定了  燕与北方及东北方诸族的联系,尤其是与海外  东夷如朝鲜的联系。

《战国策.燕策一》曰:“燕东有朝鲜、辽东, 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呼沱、易  水。地方两千余里。”6是燕国所处,乃戎狄与  东夷接壤杂错之地。燕的这种地理位置使之成  为夷夏各族交流的一个中心。《史记.朝鲜传》: “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障  塞……(卫)满亡命……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

 

1 孙诒让:《墨子间诂》,第90页。

2  夏代与诸夷的关系,均见载于古本、今本《纪年》而稍异,如  古本“少康即位,方夷来宾”,今本作“少康二年”;今本帝泄  二十一年命诸夷与古本同为六种夷,但先后位序有异,另古本  “阳夷”,今本作“黄夷”。二者最大不同,是今本帝芬三年仅  记“九夷来御”,古本增加“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 赤夷、玄夷、风夷、阳夷”等九夷名号的内容,且与《东夷传》全  同,此似为今本《纪年》辑者疏忽。

3 《大戴礼记.少间》:“民明教通于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 氐、羌来服。”此乃以肃慎、北发为代表的东北民族目之为海外  东夷。

4《纪年》记“殷王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即易水流域,而 易即狄,狄又转为翟与代,与齐北燕境的狄人或翟人有关。见

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上册,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383 页。

5  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上册,第380页。

6  何建章:《战国策注释》,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081页。


 

 

 

鄣,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命者王  之,都王险。”《史记.自序》:“燕丹散处辽间,(卫)

满收其亡命,厥聚海东,以集真番,葆塞为外臣。(”)

《史记.货殖传》:燕“南通齐赵,东北边胡,上谷  至辽东,地踔远,人民希,数被寇,大与赵、代俗  相类,而民雕捍少虑,有鱼盐枣栗之饶。北邻乌  桓、夫馀,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是燕处  于戎夷交错杂居之地,并且成为汉、胡、夷各族  经济、文化交流的一个中枢。燕虽与东夷、戎胡  交流杂处,但其中燕与东夷尤其是朝鲜的关系  深厚。《汉书.地理志下》历数燕地所有郡县之  地,最后说:“及渤海之安次,皆燕分也。乐浪、 玄菟亦宜属焉。”即认为武帝灭朝鲜所设四郡也  应隶属于燕地,可见燕与朝鲜关系之密切深厚。 从上举诸例亦可见,从箕氏朝鲜至卫氏朝鲜亦成  为汉朝控制东夷地区的一个附属藩臣宗长,《史  记.朝鲜传》:“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辽东  太守即约(卫)满为外臣,保塞外蛮夷,无使盗  边;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以闻,上  许之,以故满得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 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据《正义》引《括地  志》所言,此服属的“方数千里之地”,包括“朝  鲜、高骊、貊、东沃沮五国之地,”1《三国志.魏  书.乌丸鲜卑东夷传》:“汉初,燕亡人卫满王朝  鲜,时沃沮皆属焉。”2卫氏朝鲜俨然成为海外东  夷地区附属藩臣诸国的宗长首领。因为燕与朝  鲜比邻关系深厚,朝鲜又本燕之藩属,《史记》 所谓“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 筑障塞”,故汉初借燕之力控制朝鲜东夷诸国。  由于朝鲜是中原控制海外东夷的重点,于是才  发生后来武帝灭朝鲜设四郡之举。

战国时燕曾在北边设五郡拒胡,《史 记. 匈奴传》:燕将秦开“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  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 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此拒胡五郡 之地的取得不限于东胡,有相当部分是取自朝  鲜。记载上说:朝鲜“后子孙稍骄虐,燕乃遣将  秦开攻其西方,取地二千余里,至满番汗为界, 朝鲜遂弱。”3可见五郡之地的相当部分应取自朝  鲜,因此其作用不仅限于拒胡,亦为进一步拓地  朝鲜和控制朝鲜提供了方便;辽东郡密迩朝鲜, 亦成为与朝鲜交通往来的枢纽前沿之地。在地理  上,燕与朝鲜密迩比邻,因此往来关系深厚,除  可满足其自身与相关方面的交流需求外,亦可通过燕作为中介,使中原与东夷朝鲜间的交流需求  得以实现。《史记•货殖传》:“夫燕亦勃、碣之间  一都会也。南通齐、赵,东北边胡。上谷至辽东,地  踔远……有鱼盐枣栗之饶。北邻乌桓夫余,东绾  秽貉、朝鲜、真番之利。”可见燕作为该地区的  往来交通枢纽和中心,是各方面资源分配和利  益交流的焦点。中原通过燕作为中介而实现与  朝鲜东夷地区的往来交流,乃是战国时代割据形  势所决定。  一旦中央王朝的集权体制建立,就  可以由中央王朝的直接政治运作实现此目的, 从而避免以燕为中介的迂曲。汉武帝灭朝鲜设  四郡之举,就是在这样的社会历史背景下出现  的。秦末大乱,众多燕、齐、赵之民避地朝鲜, 燕人卫满就是利用这股力量推翻箕氏朝鲜并建  立卫氏朝鲜的。《三国志•魏书•乌丸鲜卑东夷  传》:“陈胜等起,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  鲜数万口。燕人卫满,魋结夷服,复来王之。”其  实此事在客观上也反映了战国以来中原地区与  东夷朝鲜之间交流融通的愿望与需求。而且前文  也讲过,汉初也正是借卫氏朝鲜间接控制东夷  各族的,武帝灭朝鲜设郡就实现了汉朝直接控  制东夷地区的目的,这是武帝灭朝鲜设四郡的最  大政治意义。

《后汉书•东夷传》:武帝元封三年,“灭朝  鲜, 分置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至昭帝  始元五年,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所  以后来四郡只称乐浪、玄菟。《汉书•地理志下》 谓玄菟、乐浪“皆朝鲜、濊貊、句骊蛮夷”,其实  这里自商周以来就是东夷聚居之地,如《逸周  书•王会》有“良夷”,孔晁注谓“乐浪之夷”;又有 “高夷”,孔晁注谓“东北夷高句骊”,4 即李巡所 谓九夷“一曰玄菟,二曰乐浪”,可见这里自箕氏 朝鲜以来就是东夷聚居之地。察箕氏朝鲜的政俗 风化在东夷地区影响极大,这应与朝鲜东夷地 区本殷商兴起的故地有关。武王克商之后,“释

 

1《括地志》:“朝鲜、高骊、貊、东沃沮五国之地,按所言仅四  国,不当言五国,或有遗落,当加夫余。”按贺次君《括地志辑  校》补“夫余”二字,见氏著:《括地志辑校》,北京:中华书局, 2006年,第251页。

2   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乌丸鲜卑东夷列传》,北京:中华 书局,1959年,第846页。

3    陈寿:《三国志》卷30,《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裴注引《魏 略》,第850页。

4 黄怀信等:《逸周书汇校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第880、934页。


 

 

 

箕子之囚。箕子不忍为周之释,走之朝鲜,武王 闻之,因以朝鲜封之。”1是箕子出走朝鲜在先, 武王封之在后。箕子之所以主动选择出走朝鲜, 很可能处于返归故土的意识。箕子借鉴殷商进 入中原后取得的成功政治经验,参酌施用于殷 商兴起的东夷旧地,从而取得成功,并在朝鲜东 夷地区产生相当的模范性影响。《汉书•地理志 下》:“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鲜,教其民以礼义, 田蚕织作,乐浪朝鲜民犯禁八条:相杀以当时 偿杀;相伤以谷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 子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虽免为民,俗犹羞 之,嫁取无所雠,是以其民终不相盗,无门户之 闭,妇人贞信不淫辟……可贵哉,仁贤之化也! 然东夷天性柔顺,异于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 行,设浮于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后汉书• 东夷传》亦谓箕子于朝鲜施八务之约,“行数百 年,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异乎三方者也。苟政 之所畅,则道义存焉。”此皆对箕子朝鲜政化的 肯定及其对东夷地区的深远影响。

箕氏朝鲜自建立起,经历了一个逐步东移的 过程。《汉书•地理志下》有玄菟郡,颜注引应邵 曰:“故真番,朝鲜胡国。”2下有上殷台县。按此 “上殷台”之名,或是殷商离开东夷、进入中原 之前所留下的地名,或为箕子封朝鲜后所制对 殷商的纪念性地名,要之应为东夷朝鲜地区与 殷商联系的一个地名证据。但据记载推测,箕 子初封朝鲜时似达不到如此东边之地。察乐浪 郡下颜注引应劭曰:“故朝鲜国也。”郡治朝鲜, 颜注引应劭曰:“武王封箕子于朝鲜。”3王先谦  《汉书补注》据《括地志》谓高丽王险城即古朝  鲜, 又据《一统志》谓王险城即平壤城。4《史记• 朝鲜列传》正义引《括地志》基本同王说。  5按虽  地名曰朝鲜,但绝非箕子初封之地,因为乐浪朝  鲜更偏东南,箕子初封不可能达到如此远之地。 《史记•朝鲜传》谓王险城乃卫满所都,应是承箕  氏朝鲜末代之都。《朝鲜传》索隐引应劭:“《地  理志》辽东险渎县,朝鲜王旧都。”6《续汉书•郡  国志》辽东属国有险渎,刘昭注:“《史记》曰王  险, 卫满所都。”7按西汉设险渎县,治今辽宁省台  安县东南,属辽东郡,东汉末废。  8 除此辽东险渎  外, 还有河北险渎。《史记•朝鲜传》集解引徐广  曰:“昌黎有险渎县也。”9此亦以险渎说王险城, 但在河北。《太平寰宇记》“平州卢龙县有朝鲜  废城,即箕子受封之地”,所指应即此险渎,是后由此向东方海外发展。10又据罗泌《路史》卷27 《国名纪四》有虞氏后朝鲜条曰:第“箕子后封 辽之乐浪,今平之卢龙有朝鲜城,故武德以辽为 箕州,而高丽亦其地”。11此即《太平寰宇记》之平州 卢龙县朝鲜废城。那么,箕子最初受封应在河 北卢龙、昌黎滨海地区,殷商同姓诸侯孤竹国亦 在此,可与为邻;继迁于辽东,又渡过浿水,建 都乐浪朝鲜,即今平壤。“燕北迫蛮貉”(《史记• 燕世家》)周初封燕,就是为了镇抚其北方及东 北方的胡夷,因此箕氏朝鲜逐渐东移,主要应 来自燕国的压力,前文言燕开北方五郡包括侵 削朝鲜之地可为一证。这样,箕氏朝鲜的建立 是一个逐步东移的过程,由此使箕子从中原殷 商带去的文化影响渐次深入于东夷地区,这与记 载中所见箕氏朝鲜的政俗,在朝鲜东夷地区的 影响那样深入持久,正相吻合。

《后汉书•东夷传》:“濊北与高句骊、沃沮, 南与辰韩接,东穷大海,西至乐浪。  濊及沃沮、 句骊,本皆朝鲜之地也……至元封三年,灭朝鲜, 分置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据相关记载  的比较推测,武帝灭朝鲜所设四郡,要比朝鲜曾  实际达到的疆域要小。为何如此?可能有两个  原因。其一,朝鲜东夷之地地广人稀,汉朝拣选  其地域临近且便于管理者设郡县辖领,其余稍偏  远荒陋者或弃之不取。其二,朝鲜疆域在武帝  灭之之前已因侵削或属地叛离而缩小,如今日可  知者惟战国时燕设五郡曾侵朝鲜之地,其他已不  甚详。总之,限于史料记载,对此已难于考明。

汉武帝设四郡的意义和影响主要是制度  和文化上的。《三国志•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 曰:“汉武帝伐灭朝鲜,分其地为四郡。自是之  后,胡、汉稍别。”此所言颇有启发提示意义。汉

1  王闿运补注:《尚书大传•周传七》,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年,第 34 页。

2 班固:《汉书》卷28下,《地理志》,第1627页。

3 班固:《汉书》卷28下,《地理志》,第1627页。

4 王先谦:《汉书补注》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819页。

5   司马迁:《史记》卷115,《朝鲜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 年,2985页。

6  司马迁:《史记》卷115,《朝鲜列传》,第2986页。

7 范晔:《后汉书》志23,《郡国五•辽东属国》,第3530页。

8《中国历史大辞典•历史地理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6 年,第700页。

9  司马迁:《史记》卷115,《朝鲜列传》,第2986页。

10  蒙文通:《周秦少数民族研究》,北京:龙门联合书局,1958 年,第99页。

11 罗泌:《路史》,《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83册,上海:上海古籍 出版社,1987年,第309页。


 

 

 

设四郡之后,中原王朝的政教声化,可直达朝鲜  东夷地区;既使之受到中原文化的改造影响,同  时也使中原地区与海外东夷在社会制度及风俗  文化上的区别进一步显现,大一统格局之下中  原王朝与四夷附属国之间的夏夷主从藩属关系, 也以朝贡的形式规范起来。

武帝所设四郡,其后有所迁改变革,以下   两则史料可见其大概。《三国志.魏书.乌丸鲜   卑东夷传》:“汉武帝元封二年,伐朝鲜,杀(卫)  满孙右渠,分其地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 后为夷貊所侵,徙郡句骊西北,今所谓玄菟故府   是也。沃沮还属乐浪。汉以土地广远,在单单大   领之东,分置东部都尉,治不耐城,别主领东七   县, 时沃沮亦为县。汉[建]武六年,省边郡,都尉   由此罢。其后皆以其县中渠帅为县侯,不耐、华   丽、沃沮诸县皆为侯国。夷狄更相征伐,唯不耐   濊侯至今犹置功曹、主簿诸曹,皆濊民作之。沃   沮诸邑落渠帅,皆自称三老,则故县国之制也。” 《后汉书.东夷传》:“元朔元年,濊君南闾等叛   右渠,率二十八万口诣辽东内属,武帝以其地为   苍海郡,数年乃罢。至元封三年,灭朝鲜,分置乐   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至昭帝始元五年,罢   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玄菟复徙居句骊。 自单单大领已东,沃沮、濊貊悉属乐浪。后以境   土广远,复分领东七县,置乐浪东部都尉……建   武六年,省都尉官,遂弃领东地,悉封其渠帅为   县侯,皆岁时朝贺。”上引记载证明,四郡设立   后, 在行政属辖建置方面,又经历了合并、内徙   及部分裁撤的过程。这实际使汉朝对海外东夷   的管理,出现由郡县管理向藩属附从关系的倒   退, 它反映了中原王朝与海外东夷间的势力消   长关系。随海外东夷的发展,中原王朝已无力   完全采用郡县管理的形式加以严密控制,乃至   部分地蜕化为藩属朝贡式的羁縻关系。虽然东   夷各族在制度文化方面仍受到中原王朝的较大   影响,但其在各方面独立发展的自由度也在增加, 这也可以部分地诠释前引《三国志》“自是之后, 胡、汉稍别”的意义内涵。

秦汉时代与东夷的关系,《后汉书.东夷传》 对之有个简明的概述,其曰:“秦并六国,其淮、 泗夷皆散为民户。陈涉起兵,天下崩溃,燕人卫  满避地朝鲜,因王其国。百有余岁,武帝灭之, 于是东夷始通上京。王莽篡位,貊人寇边。建武  之初,复来朝贡。时辽东太守祭肜威慑北方,声行海表,于是濊貊、倭、韩, 万里朝献,故章、和  已后,使聘流通。逮永初多难,始入寇钞;桓、灵  失政,渐滋曼焉。”此对秦统一直至东汉时代的  中原王朝与东夷的关系进行了简明概括。秦统  一,淮、泗东夷变为王朝辖下的编户齐民,被纳  入帝国治下的正式隶属成员,于是海外东夷成  为汉王朝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武帝灭朝鲜设  郡,实现了对以朝鲜地区为主的海外东夷的直  接统治管理。东汉盛时声威远播,于是在四郡  之外的倭、韩等也作为远夷外藩万里朝贡入觐, 聘使流通。安帝永初以后,国运衰微,东夷各族  往往寇钞作乱,如夫余、高句骊、濊貊等屡犯玄  菟、乐浪及辽东等郡,直至汉末渐失对东夷地区  的有效控制。可以说,对东夷控制强弱的变化, 完全取决于汉朝中央权力的存在状况。武帝时  期是汉代大一统中央集权的鼎盛期,灭朝鲜设  四郡是此反映。武帝之后,虽大一统观念依然, 但中央集权的实际效能却有所减弱,因此对四  夷的控制必然相对松弛,对东夷的管理由郡县  统治部分蜕变为藩属朝贡关系,就证明郡县制  在东夷地区的统治效能是有限的。《魏书》卷100  载史臣曰:“夷狄之于中国,羁縻而已。”1这固然  反映了内中国、外夷狄式的大一统夷夏观,但从  根本上讲,还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由于文化  上的巨大差异,使中原王朝无力完全克服和消  融由此带来的矛盾不谐,从而只能在政治上继  续以藩属朝贡关系安抚牢笼四夷,借此维持起  一种较为松弛的统治隶属名分,以及并不稳固  的表面一统局面。汉武帝灭朝鲜设四郡,后来  又部分裁撤和重新推行封爵藩属式政治羁縻方  式,从而在郡县制设立之初就证明,它不足以在  夷夏关系上完全取代封爵藩属制度,于是朝贡羁  縻方式就成为以后中原王朝统辖管领四夷的基  本国策而延续下去,并几乎成为一种常态。

三、淮泗东夷的渊源

中国古代东夷部落群以环渤海地区为主要 分布范域,如果再细分,可分为两个主要部分,一 部分大致分布于山东半岛齐鲁之域,南至淮水 流域,再南可抵大江,此即淮泗东夷,至秦统一 大体融入华夏。其二即分布于辽东半岛以东、朝

 

1   魏收:《魏书》卷100,《乌洛侯传》,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 第2224页。


 

 

 

鲜半岛北部及其以北的东北地区诸夷,按《后  汉书.东夷传》及《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 把朝鲜半岛南部的三韩及海中的倭亦包括在 内,可统称海外东夷。海外东夷在先秦时期已  与中原有所联系,但史籍中所见要以秦汉时期  与中原联系频繁密切。其中原因可能是多方面  的,但主要应有两点,即一是春秋战国时代的战  乱导致中原人士的大量迁徙外流,而且几乎可  以认为以中原人士的单向外流为主;其二是秦  汉帝国的声威远播,由此促使海外东夷的向化  内附。这些促使中原地区与海外东夷间的交流  往还。除武帝灭朝鲜设四郡,从而纳海外东夷  中的一部分于郡县之内外,其余海外东夷多与  秦汉王朝结为藩属朝贡关系,但叛服无常,仅足  羁縻而已。此欲进一步讨论淮泗东夷的构成渊  源, 以揭示它们在华夏族形成过程中的地位与  作用问题。淮泗东夷在先秦时期较为活跃,与  上古三代王朝及中原诸夏多有往还交流,其主要  构成可概括为四部分,即太皞、少皞、皋陶及徐  夷等四个集团,下一一考述。

山东中部及其以南,乃是大皞及少皞为代  表的东夷集团的一个重要分布区域,周初东夷  一度成为严重威胁,故周封齐、鲁于此镇抚之。 《左传》僖公二十一年:“任、宿、须句、颛臾,风  姓也。实司大皞与有济之祀,以服事诸夏。邾人  灭须句,须句子来奔,因成风也。成风为之言于  公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礼也;蛮夷猾夏,周  祸也。若封须句,是崇皞、济而修祀,纾祸也。’”1   大皞风姓,应为九夷中的风夷。风者凤也,亦为  鸟图腾部族。《左传》所言也证明大皞本东夷而  近于华夏;成风乃庄公之妾,僖公之母,须句乃  成风母家,说明周封鲁于东夷之地加速了此地  的夷夏融合,故成风完全接受了周礼文化。《左  传》昭公十七年:“陈,大皞之虚也。”陈近入淮  之颖水,大皞后四国之须句临济水,宿近于济水。 大皞、少皞乃是淮泗东夷之主体,大致分布于  北起济水流域南抵淮水流域的地区内。济与淮  是古代有名的四渎之二,《史记.殷本纪》载《汤  诰》有曰:“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  乃有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 万民乃有居。”那么,江、河、淮、济似禹治水的主要  区域,应相当于九州的核心区域,故大皞、少皞 活动的地区是上古文明的重要地区。大皞氏以  龙纪,少皞氏以凤鸟适至故以鸟纪,古人每以龙  凤并配,龙凤亦为四灵之二;再从大皞、少皞两名自身看,二者间应有关系,《古史考》谓少皞 “宗师太昊之道,故曰少昊”。上引《左传》“大  皞与有济”,有学者谓有济即少皞,因为太昊、 有济并为风姓远祖,有济就是有齐,言其占有齐  地,是指少昊说的。2其言虽似,然无确证。但记  载证明,少皞确应继承了大皞的传统。《左传》 昭公十七年:“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至, 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凤  鸟历正及以下司分、至、启、闭之四鸟名官,相当  于天官,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之首,其次乃以鸟  名官的司徒、司马、司空、司寇、司事等五官。六  官本上古的命官体系,《周官》承自此体系。《左  传》记载证明,此最初乃少皞氏继承自太皞的传  统。大皞风姓,风者凤也,乃鸟图腾崇拜,故少  皞以凤鸟为六官之首,且以鸟名官,是对大皞传  统的继承。

《左传》定公四年记封鲁于少皞之虚,少皞 之虚在曲阜。《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之外  大壑,少皞之国。”3是少皞族的分布往东可达于  山东沿海。大皞后四国任、宿、须句、颛臾分布  于曲阜四近之地,故两皞之地相距不会太远,应  是上古约以山东地区为中心先后兴起的两个亲  属部落集团。据《说文》:嬴,“少皞氏之姓。”4   嬴乃东夷著姓,如嬴秦就是出于东夷的著族大  姓。其他据《世本》如莒、徐、奄、江、黄、钟离、 淮夷等皆嬴姓,除莒、奄在山东外,余皆在淮水  流域。《汉书.地理志》东海郡剡县,注:“故国, 少昊后,盈姓。”5盈即嬴,一声之转,其地亦在今  山东。《书.禹贡》:“莱夷作牧”,莱夷在商周时  主要分布于齐地,周初太公封齐,莱夷曾与之争  国,春秋时孔子犹称莱人为“裔夷之俘”。6 因莱  人基本分布在齐地,故《管子.轻重戊》:“齐者,莱  夷之国也。”7 旧说莱夷姜姓,此说不确。8春秋时

 

1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1册,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 391—392页。

2 束世 澂编辑:《中国通史参考资料选辑 —— 第 一 集原始时 代》,第141页。

3 袁珂:《山海经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338 页。

4  许慎:《说文解字》,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258页。

5  班固:《汉书》卷28,《地理志》,第1588页。

6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4册,第1578页。

7  赵守正:《管子注译》下册,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 403页。

8  孔颖达已谓“《世族谱》不知莱国之姓”,见《左传正义》襄公二 年。杨伯峻则谓“其姓无考”,见氏著《春秋左传注》第2册,北

京:中华书局,1981年,690页。


 

 

 

晏子在历数太公之前的齐地先民时,首称“昔  爽鸠氏始居此地”,1在少皞氏官制中有“爽鸩氏, 司寇也”,那么,莱夷应是少皞氏部族之后。总  之,少皞后裔较多,分布较广,以今山东、豫东及  皖北一带为多。在后来排定的五帝体系中没有  少皞的位置,但少皞在东夷中的影响还是较大  的,如东夷部落群中有名的皋陶、徐夷皆与少皞 有关。

皋陶的“皋”乃是大皞、少皞的“皞”,皋陶  乃少皞之后。  2 曲阜为少皞之虚,皋陶生于曲阜  偃地,故赐姓偃,《帝王纪》曰:“皋陶生于曲阜, 曲阜偃地,故帝因之,而以赐姓曰偃。”3按偃  应即奄,《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兖  州曲阜县奄里即奄国之地也。”江永亦谓:“成王  伐淮夷,遂践奄,因以封周公,盖周公正封于武  王时,而成王以奄地益之也。今志言曲阜即古  奄也。或言奄城在县东二里。”4是偃即奄,后来  徐偃王之偃,即得源于奄。有学者则认为皋陶  偃姓,少皞嬴姓,乃一声之转。5皋陶应为少皞之  后,《左传》文公五年有一段记载值得关注:“六  人叛楚即东夷。秋,楚成大心、仲归帅师灭六。 冬, 楚公子燮灭蓼,臧文仲闻六与蓼灭,曰:‘皋  陶庭坚不祀,忽诸’!”首先,六为东夷,乃皋陶后, 此亦可证以《帝王世纪》:“皋陶卒,葬之于六, 禹封其少子于六,以奉其祀。”6其次,《左传》文  公十八年杜注认为“庭坚即皋陶字”,7那么,皋  陶、庭坚应为一人;本年杜注:“蓼与六皆皋陶后  也”,8《史记.陈杞世家》索隐亦曰:“蓼、六本或  作英、六, 皆通。然蓼、六皆咎繇之后也。据《系  本》二国皆偃姓。”9对此,雷学淇有考证,他认为  蓼、六乃英、六之误,他说:“皋陶出自少皞,其后  为英、六, 偃姓。庭坚乃出颛顼,其后为蓼,姬姓。 二国之姓并详见《世本》,索隐因偃姓后有舒蓼, 遂误和蓼与舒蓼为一。”10按其指出,皋陶乃少皞 之后,皋陶、庭坚乃二人,一偃姓,一姬姓。其考  证极值得参考。皋陶乃参与大禹治水的东夷英  雄, 因有功受到大禹举荐。据《孟子.万章上》, 禹曾举荐伯益为其继承人,但 据《史记.夏本  纪》,在荐伯益之先,禹曾举荐皋陶,皋陶卒,然后  荐伯益。伯益嬴姓,乃秦人之祖。《国语.郑语》: “嬴,伯翳之后也。”韦注:“伯翳,舜虞官,少皞之  后伯益也。”11皋陶与伯益俱少皞后, 又俱曾佐  禹治水有功受封,皆为东夷中的英雄首领人物。 《左传》记载有“群舒”,舒为偃姓,乃皋陶后。《世本》:“偃姓:舒庸、舒蓼、舒鸩、舒龙、舒鲍、舒  龚。”12杨伯峻指出:此六者“恐皆同宗异国,统称  之曰群舒。大致宗国在今安徽省舒城县,而散  居于舒城县、庐江县至巢县一带。”13 皋陶乃少  皞后,其后裔英、六、群舒之分布则偏向南,在  长江以北、安徽淮水流域偏南。从族姓及地理  上推测,偃姓之舒与嬴姓之徐关系甚近。金文  徐作斜,《说文》谓:余,“语之舒也,从八,舍省  声。”14《说文》舒作邻,那么斜、邻同声,亦即徐、 舒同声。15徐嬴姓,舒偃姓,二姓乃一声之转, 徐、舒则为一族之分化。春秋时徐在淮水之北, 旁近泗水;群舒在淮水之南,处江淮之间,群舒  应是徐夷南迁者。如从族源上看,少皞嬴与皋陶  偃二姓,本是亲缘氏族关系。随氏族人口的增殖  必然导致氏族组织的分化及居住地域的迁徙, 这也就是从徐夷到群舒变化后面所蕴含的机制  原因。 16

 

 

1《左传》昭公二十年、《汉书•地理志下》谓齐地“少昊之世有爽  鸠氏”,分别见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4册,第1421页;班固: 《汉书》卷28下,《地理志》,第1659页。

2 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 第54页。

3 《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又《陈杞世家》正义引《帝王世纪》 曰:“皋陶生于曲阜之偃地,故帝因之赐姓曰偃也。”分别见司马  迁:《史记》卷2,《夏本纪》,第83页;水泽利忠:《史记会注考证  校补》上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932页。

4  载吴静安:《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续》二,长春:东北师范大学  出版社,2005年,第751页。又班固:《汉书》卷30,《艺文志》曰: “《礼古经》者,出于鲁淹中及孔氏”,鲁淹中即此奄。

5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第612页。只是伯翳乃皋陶子,段氏 误谓皋陶乃伯翳子。

6  范晔:《后汉书》卷59,《张衡列传》,第1928页。

7  杜预:《春秋左传集解》第2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第525页。

8  杜预:《春秋左传集解》第2册,第442页。

9  司马迁:《史记》卷36,《陈杞世家》,第1584页。

10  雷学淇校辑:《世本》,载《世本八种》,北京:商务印书馆, 1957年,第47页。

11 雷学淇校辑:《世本》,载《世本八种》,第47页。

12  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下册,孔疏引,第1851页。

13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1册,第284页。

14 许慎:《说文解字》,第28页。

15《史记•鲁世家》索隐:“徐与斜并音舒也。”见司马迁:《史记》 卷23,《鲁周公世家》,第1547页。

16 关于徐、舒关系,下文还要作进一步分析论证,这里应该提到  的是相关看法。有人反对徐、舒同字的旧说,认为余、舍不同字, 从而否认群舒是从徐方分出来的支部。但在论证方法上仅运用  从字形上作比较分析的古文字研究方法,似又不完全得法,最  大的不妥是忽视了从少皞与皋陶间的族姓关系及历史渊源上  探求嬴、偃之间的分化演变,因而受此方法上的局限,使其否认  徐、舒关系的结论难以成立。见董楚平:《吴越徐舒金文集释》,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


 

 

 

 

四、徐偃王史迹考

徐夷在周初曾为大患,《逸周书•作雒》在  述三监之乱时有曰:“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  以略”,其中徐奄二者为害尤烈,是以《左传》昭  公元年历数三代患祸时提及“周有徐奄”,杨伯  峻曰:“徐即《诗•大雅•常武》‘濯征徐国’、‘徐  方震惊’之徐方或徐国,故址当在今江苏泗洪县  南, 近洪泽湖……相传徐奄皆嬴姓,伯益之后,俱  亡于西周。”1徐奄俱嬴姓,又皆为伯益之后,同  样可证它们应为少皞之后。徐国位于淮水边, 被目为淮夷,《括地志》曰:“泗州徐城县北三十  里古徐国,即淮夷也。”2徐夷是淮泗地区东夷的  主体。奄亡于西周,《书序》谓:“成王东伐淮  夷, 遂践奄”,3奄亡后,鲁据有其地,奄余部在淮  水流域应有遗存,即偃姓群舒,前文已言,偃即  奄。还有一部分远遁江南,今江苏武进古淹城  即其遗迹。亦见于记载,《越绝书》卷2《外传记  吴地传第三》:“毗陵县南城,故古淹君地也。东  南大冢,淹君子女冢也。”4淹即奄。徐则亡于春  秋, 《汉书•地理志》临淮郡徐县,注:“故国,盈  姓, 至春秋时徐子章禹为楚所灭。”按盈即嬴,非  楚灭徐,据《左传》昭公三十年乃吴灭徐,楚救  徐不及,于是“城夷,使徐子处之”,即徐亡国后, 徐子居楚做寓公。徐在鲁开国之初曾为大患, 《书序》:“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东郊不  开”,5《书•费誓》:“徂兹淮夷,徐戎并兴”。徐  国本在淮水边,但据《书序》及《费誓》所言,徐  夷对鲁的威胁乃近在肘腋,故此徐夷很可能在  鲁附近有据点,非如有学者所言,徐本近鲁,因  受鲁打击而南迁淮水。梁履绳曰:“《书序》云, 徐夷并兴,东郊不开。则此戎在鲁之东,故得奄  相比,非徐境矣。今山东曲阜县旧城即古奄地。 徐戎是戎在徐州者,与徐国别。奄即《汉书•艺文  志》所云鲁奄中也。”6是周初威胁鲁之徐夷必近  在鲁东,或为淮水边徐国派出驻于鲁东者。这里  需做些考辨,即鲁附近的徐州问题。滕、薛乃鲁南  面小国,薛在战国时曾改名徐州,此徐州近鲁,是  否可能与周初侵扰鲁的徐夷有关呢?

《史记•鲁世家》顷公十九年,“楚伐我,取   徐州。”集解引徐广曰:“徐州在鲁东,今薛县。” 索隐曰:“按《说文》:‘叙,邾之下邑,在鲁东。’ 又《郡国志》曰:‘鲁国薛县,六国时曰徐州。’又   《纪年》云:‘梁惠王三十一年下邳迁于薛,故(改)名曰徐州。’则徐与斜并音舒也。’”7薛至少在夏  代已存在,即《左传》所谓“薛之皇祖奚仲居薛  以为夏车正,”后来它作齐田氏封邑曾称舒州, 至战国时又曾改名徐州。但薛县徐州的正字应  作“俆”,乃单人旁而非双人旁。俆虽与徐字通, 但薛县徐州一定要作“俆”字才正确,作“徐”严  格讲不正确,但经传记载中一般则以徐、俆、舒  通用。作为地名,俆州即舒州,本在薛;  俆舒作  为地名的由来,应与徐有关。  8

《书.禹贡》谓“海岱及淮惟徐州”,“浮于淮 泗达于河”,徐州得名主要与徐夷有关。其东 临海,境内之水以淮、泗为主,其贡物又特提及 “淮夷嫉珠及鱼”,徐州的这种地理特点决定了 它是淮泗东夷的主体分布区。李长傅曰:“徐州

之名,源出于春秋之徐国(今安徽泗县)。”又曰:

1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4册,第1207页。

2《史记.周本纪》正义引,见司马迁:《史记》卷4,《周本纪》,第133 页。

3  曾运乾:《尚书正读》,北京:中华书局,1964年,第235页。

4 李步嘉:《越绝书》,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33页。 5  曾运乾:《尚书正读》,第294页。

6 吴静安:《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续》,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 社,2005年,第751页。

7  司马迁:《史记》卷33,《鲁周公世家》,第1547页。

8   除上引《史记.鲁世家》之集解、索隐外,关于俆、舒、徐的考证   资料举数例于下。《左传》哀公十四年经:“齐陈恒执其君,置于   舒州。”惠栋引《史记.齐世家》索隐、《战国策.齐策》高注,谓:  “案徐、舒古字通。”见《十三经注疏》整理本,北京:北京大学出   版社,2000年,第19册,第1929页。《战国策.齐策一》:“楚威王   战胜于徐州”,高注:“徐州或作舒州,是时属齐。”鲍本“徐”作   “俆”。见《战国策》(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301   页。《史记.齐太公世家》:“田常执简公于俆州”,索隐:“俆音   舒,其字从人。《左传》作舒,陈氏邑,《说文》作斜,斜在薛县。” 《纪年》:“梁惠成王三十一年邳迁于薛,改名徐州。”学者指出: “会注考证本《史记》作‘俆’,张文虎《札记》云:‘案据集解、索   隐, 似即田常弑简公之俆州。’”见范祥雍编:《古本竹书纪年辑   较订补》,上海:新知识出版社,1956年,第65页。《史记.鲁世家》   泷川资言《考证》引梁玉绳曰:“徐州即舒州,自来属齐,其属鲁   也, 盖在齐愍王之世”。吕文郁谓,舒州即今山东滕县,原薛国,  齐陈恒采邑,本为鲁邑。见氏著:《周代的采邑制度》(增订本),北   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281页。今《汉语大字典》   “俆”列二义,其一同徐,引《字汇.人部》:“俆,与徐同,缓也。” 第二义列地名“俆州”曰:“古地名。在今山东枣庄市薛城。《集   韵.魚韵》:‘俆,俆州,地名,在齐,通作舒。’”其下又引《史记.  齐太公世家》索隐证之。见《汉语大字典》第1册,湖北辞书出版   社、四川辞书出版社,1986年,第163页。综合诸说,徐虽与俆、舒   并通,但作为地名,由薛改称的俆州,只应作俆,但与舒通,而不   应作徐。《春秋左传注》哀公十四年杨伯峻注引江永《考实》谓: “舒州在今河北廊坊地区大城县界,此齐之极北,与燕界者也,” 且称“此说有理”。《中国历史大辞典.历史地理》分册“徐州”条   释义(8)同此,且引《史记.田齐世家》证之,并谓“徐州”一作“平   舒”。见《历史地理》分册,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6年,第753   页。此与薛县俆州无关,不应混淆,务须详审明辨。


 

 

 

古为淮夷、徐夷地。”1其他亦有学者谈到徐州得   名与徐国的关系:“徐州的名称也原于国名,这个   国名周初已出现。周初金文《公伐叙钟》和《公   伐叙鼎》都是周初伯禽的作器。  叙方即徐国。” 以下举《逸周书.作雒》之“殷东徐奄”证之。 2据   李长傅所举徐州二十余国,除鲁、滕、薛等少数   周人封国外,绝大部分应为本地原住的淮泗东   夷,而且从《诗.大雅》之《常武》、《江汉》所述   观之,徐淮地区乃西周王朝用兵经营的重点,这   在金文器铭中亦有反映。周初封鲁于此,就为   使之镇抚淮泗东夷;既封于此之后,鲁即成为此   地区的大国,《吕氏春秋.有始》在界说九州的   徐州时如此道:“泗上为徐州,鲁也。”3所反映的   就是上述那样的历史事实。旧谓,《诗.鲁颂》  四篇乃颂美鲁僖公之诗,其中多言及鲁克淮夷   乃至徐方之事。如《泮水》:“既作泮宫,淮夷   攸服”“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式固尔犹,淮夷卒   获”,“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   金”。《閟宫》曰:“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遂   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蛮貊,及彼南夷,莫不   率从”。《鲁颂》篇什极力称扬僖公之武功治绩,  多有夸饰失实之处,于是有学者作专文记其“溢   美”不实。4其诗中屡言淮夷服从甚且有“荆舒是   惩”、“遂荒徐宅,至于海邦”之语。但透过这些   夸饰语,亦应令人隐约可以感到,鲁受封于此淮   泗东夷丛聚之地,其发展必倍尝之蹈励艰辛。同   时亦可见,鲁国应为淮泗东夷融入华夏做出较   大贡献;因为从相关记载视之,西周春秋时代   鲁与淮泗东夷的交流往还应该给予注意。综之, 淮泗东夷居地应以九州中的徐州地区为主,徐   夷应为其代表。徐,嬴姓,少皞之后,其次尚有偃   姓群舒;群舒乃皋陶之后,皋陶族姓出于少皞, 二者本为一系。这反映在称名上,就是徐、舒相   通,俆则是舒分化出的异体字,俆、舒之名的总   根源是徐。徐是徐州地区淮泗东夷的大共名,或   谓之原生性部落氏族共同体之名;舒是从徐分   化出的次生性部落氏族共同体之名。俆既为薛县   徐州的正字,很可能因周初袭扰鲁的徐夷曾居此   有关,其字乃由徐衍化而出。

周代徐夷之大事乃徐偃王反周。徐偃王之 偃,乃偃姓群舒之偃,徐偃王代表了徐嬴、舒偃 两族势力的聚合。  5徐偃王的势力大致在江苏东 部滨海地区,即淮水以南,大江以北地区,是乃 徐国延伸至南及于群舒的势力范围。6《后汉书.东夷传》谓“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李注: “《水经注》曰:‘潢水一名汪水,与泡水合,至沛   入泗。’自山阳以东,海陵以北,其地当之也。”7     即今江苏省泰州以北,淮安以东地区。《韩非子.  五蠹》谓“徐偃王处汉东地方五百里”,按“汉” 乃“邗”之音讹,《左传》哀公九年“吴城邗”,邗   在今扬州附近。如此则“潢池东地方五百里” 与“汉(邗)东地方五百里”,在地域上大体相   合。 8徐偃王较早见于《荀子.非相》:“且徐偃王   之状,目可瞻焉。”9 又见载于《韩非子.五蠹》:  “徐偃王处汉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割地而朝   者三十有六国,荆文王恐其害己也,举兵伐徐,  遂灭之……偃王行仁义而丧其国”。10《史记》亦   有记载,《秦本纪》:“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   御, 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缪王以赵城封   造父”。《赵世家》大体与之同,故《史记》两处   记载殆本同一出处。但《史记》谓徐偃王乃周穆   王时事,《韩非子》谓荆文王灭徐而未及周穆王, 《后汉书.东夷传》殆合此二说而谓周穆王使楚

 

 

 

1 李长傅:《禹贡释地》,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年,第46页。

2 蒋善国:《尚书综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78 页。

3 陈奇猷:《吕氏春秋》,上海:学林出版社,1984年,第657页。

4 马骗:《绎史》卷46,《鲁人颂僖公》,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 第3册,第1160—1165页。

5《左传》僖公三年经:“徐人取舒”,徐曾一度侵吞舒,但未能有 其地,故后舒又复见于传。但虽如此,徐嬴、舒偃两族可能在此 前早已发生部分融合。

6《左传》中东夷往往与楚有关,如昭公五年“楚子以诸侯及东 夷伐吴”,此东夷指今江苏清江市至扬州市以东近海之夷,见杨 伯峻《春秋左传注》。以此推之,江淮地区东部直抵滨海之地 即所谓东夷地区,即徐偃王史迹的主要活动地区。陈梦家谓徐 偃王故事与周穆王、赵造父有关涉,则此徐可能是易水相近之 徐水,偃与燕有关,见氏著:《西周铜器断代》上册,第383—384 页,此说不确。

7 范晔:《后汉书》卷85,《东夷列传》,第2809页。

8《左传》哀公九年:“吴城邗,沟通江淮。”据记载推测,似吴乃 继徐偃王之后沟通江淮。《博物志》引《徐偃王志》曰:“欲舟行 上国,乃通沟陈蔡之间……自称徐偃王,江淮诸侯皆伏从”。见范

宁:《博物志校证》,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84页。徐偃王于 邗沟通江淮,然后溯淮西上,通于陈蔡之间,后来吴亦循此水路 通于中原,《国语.吴语》:吴王夫差“乃起师北征,缺为流沟,通 于商鲁之间,北属之沂,西属之济,以会晋公午于黄池……齐宋

徐夷曰:“吴既败矣,将夹沟而庙我。”

9  北京大学《荀子》注释组:《荀子新注》,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 第53页。

10  陈奇猷:《韩非子新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第1092页。


 

 

 

文王灭徐。1《东夷传》集辑了相关记载,所述较  详:“后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 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  王处潢水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  三十有六国,穆王……告楚令伐徐……楚文王  大举兵而灭之,偃王……故至于败,乃北走彭  城武原东山下……因名其山为徐山。”此《东夷  传》乃综合相关记载撰成,如上引《韩非子》、 《史记》外,还包括其他一些记载,如“徐夷僭  号, 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2可与《礼  记》相较,《檀弓下》:“邾娄考公之丧,徐君使  容居来吊、含, 曰:‘寡君使容居坐含,进侯玉。 其使容居以含。’有司曰:‘诸侯之来辱敝邑者, 易则易,于则于,易、于杂者,未之有也。’容居  对曰:‘容居闻之,事君不敢忘其君,亦不敢忘其  祖。昔我先君驹王,西讨济于河,无所不用斯  言也。容居,鲁人也,不敢忘其祖。’”据郑玄注  “易谓臣礼,于谓君礼,杂者,容居以臣欲行君  礼。徐自比天子,使大夫敌诸侯,有司拒之。”即  徐使者语言倨傲,行为恣肆,而之所以如此,乃  以昔日的强大为今日的倨傲张目,故孙希旦解  释说:“徐入春秋为小国,其后依倚吴、楚之间, 非敢僭拟天子者,盖其先世曾强大僭窃,后世相  习而不知其非耳。”3据《史记•秦本纪》及《赵世  家》正义、《后汉书•东夷传》注俱引《博物志》 徐偃王卵生说,则徐曾为周代东夷大国无疑。 《东夷传》在徐偃王之后又记:“厉王无道,淮夷  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复命召公伐而  平之。”此可与《诗•大雅•江汉》所述互证。除  《水经注》外,在唐宋的地理书如《括地志》中记  载了与徐偃王有关的遗迹、遗闻,有些有助于  补史传之缺遗。  4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太平寰  宇记》中的一则记载,其书卷16河南道泗州废徐  城县条下引《都城记》云“(徐)伯益之后。伯益  有二子:大曰大廉,封鸟俗氏,秦其后也;小曰若  木, 别为费氏,居南裔为诸侯。至夏氏末,其君  费昌去夏归商,佐汤伐桀有功,入为卿士,以其  本国为畿内之采地,而汤更封费子之庶子于淮泗  之间徐地,以奉伯益之祀,复名为伯,使主淮夷。 至成王即位,封伯禽于鲁,徐子率淮、泗之夷并  叛,即《书序》云:‘鲁公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 东郊不开。’当是时,成王以徐戎之属,锡之山  川,土田附庸。又曰:‘保有鳧绎,遂荒徐宅。’至  周穆王末,徐君偃有德,好仁义,东夷之国归之者四十余国。穆王西巡,闻徐君威德日远,乘八骏  之马,使造父御之,更遣楚师袭其不备,大破之, 杀偃王。其子遂北徙彭城武原东山之下,百姓赴  之者万数,因名其所依之山曰徐山,即此地也。 后为吴所灭。”5此简括地记述了徐国的历史本  末, 虽有些内容不知所出,但值得注意。按自  “伯益有二子”以下,大抵本《史记.秦本纪》, 至谓“汤更封费子之庶子于淮泗之间徐地”以  下,尤其谓成王封伯禽于鲁,以徐戎锡之,则不  知所出,引之备参考。又《东夷传》谓徐偃王败  走徐山,此云杀偃王,其子北走依徐山,所记互  异。江永谓:“《汇纂》:按徐偃王为周所灭,后  封其子宗为徐子,庄廿六年,三国伐徐是也。”6   据此,则春秋徐国乃徐偃王之后。今本《纪年》 周穆王三十五年“荆人入徐”,徐文靖曰:“按罗  泌曰:‘自若木至偃王三十二世,为周所灭,后封  其子宗为徐子。’按徐亡于穆王十四年,至是仅  二十一年而荆人入徐,正徐子宗绍封之时也。”7      据上引江永、徐文靖二人所言,俱涉及徐偃

王之子宗的记载,所据应出罗泌《路史》。考罗  泌亦引及上述《都城记》的记载,但所言有异。 《路史》卷16《后纪七》:皋陶“有子三人,长伯翳, 次仲甄,季封偃为偃姓……仲甄事夏,封六,其后  分英,俱为楚并……伯翳大费能驯鸟兽,知其语  言,以服事虞夏,始食于嬴为嬴,氏盈,及功于洪, 帝乃锡之皂斿、玄玉、姚女而封之费,生大廉、 若木、恩成。大廉事夏后启,为鸟俗氏……蜚廉  生革及季胜,胜三世造父封赵,复七世叔带乃隶  晋 …若木事夏,袭翳之封,后有费昌为汤御,右  费仲事纣。其立于淮者为嬴氏,夏世有调王,命  以徐伯,主淮夷,三十二世君偃,一假仁义而宾  国三十六,周王剡之而录其子宗,十一世为吴所

 

1  黄晖曾评论徐偃王灭诸说之不同,见《论衡校释》卷2《幸偶》 注语(黄晖:《论衡校释》第1册,上海:商务印书馆,1938年,第  38页),但综较各书,要以《韩非子》、《史记》及《后汉书》较有  代表性。

2 范晔:《后汉书》卷85,《东夷列传》,第2808页。

3 孙希旦:《礼记集解》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295页。  4 李泰等著,贺次君辑较:《括地志辑较》,北京:中华书局,2000 年,第131、132、239页。

5 乐史:《太平寰宇记》,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316页。

6 吴静安:《春秋左氏传旧注疏证续》,第751页。按《左传》庄公 二十六年经:“秋,公会宋人、齐人伐徐。”是徐见于《春秋》之 始。

7 徐文靖:《竹书纪年统笺》,载《二十二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社,1986年,第1080页。


 

 

 

灭……恩成之胄,世为理以命族,至纣时理征  为翼肄中吴伯,弗合以死,取契和氏,逋难伊虚  为李 氏。”1 所载既与上引《都城记》不甚合, 复与《史记.秦本纪》秦先世记载歧异。最明显  者如谓大费生子三人,其中恩成不见载于《秦  本纪》,似据《新唐书》卷70上《宗室世系表上》 增加;《路史》虽记造父封赵,但却未及徐偃王  作乱、造父御以救乱事,故《路史》虽言及徐君  偃, 却与其他记载所称徐偃王不甚合。关于“君  偃”,《路史》自注曰:“偃即康王,乃穆王时,《都  城记》云:‘穆王西巡,闻其威德日远,遣楚师袭  破, 杀王偃。’《后汉书》、《七谏》、《淮南子注》 以为楚文灭之,楚文乃春秋时,误。”2按“偃即  康王”,若指周康王则误,因为康王名钊而不名  偃。 《路史》既称“君偃”殆与宋君偃误混。《史  记.宋微子世家》载战国时宋君偃自立为王,《索  隐》谓《国策》、《吕氏春秋》等书皆以偃谥康  王, 罗泌似误混宋君偃与徐偃王之名谥事迹而  未加明辨。《路史》所言徐世系殆据《新唐书》, 其卷75下《宰相世系表五下》载:“徐氏出自嬴  姓。皋陶生伯益,伯益生若木,夏后氏封之于  徐, 其地下邳僮县是也。至偃王三十二世为周所  灭, 复封其子宗为徐子。宗十一世孙章禹为吴所  灭”。3表文略简,唯及徐偃王前后世次而未详事  迹。《路史》卷28《国名纪五》载:徐,“徐姬国  (自注:齐桓妃),穆王时灭偃以封姬姓。”则似  穆王灭偃王后,徐嬴国绝,又以封姬姓,如此则  与上《后纪七》所言抵牾。4 总之,徐偃王事迹在  《路史》中无法得到明确证明,其所载徐世次虽  应出自《新唐书》,但此类传自后世的谱牒记载  很难令人确信。

徐偃王史事最可怪者是不见于《史记.周本  纪》,却主要因造父善驭与周穆王巡游的关系, 在《秦本纪》及《赵世家》中被记下,从而多少  影响到它在周代史事记载中的地位。此外在古  本《纪年》中未明确记载徐偃王事,仅记周穆王  四十七年伐纡,或作周穆王三十七年伐纣。论者  谓纣乃纡之讹,纡当作纾,纾与舒通用,舒又即徐, 是穆王伐纡当即伐徐,或即攻徐偃王事。5此不  过一种推测。在今本《纪年》中却可见穆王伐徐  事。今本《纪年》周穆王六年春,“徐子诞来朝, 锡命为伯。”按“诞”殆即偃之讹,此当以为徐子  之名。  6前引《都城记》汤封徐为伯,《路史》谓  夏封为徐伯,《东夷传》:穆王“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相当于东西二伯之东伯。今本  《纪年》穆王十三年秋七月,“徐戎侵洛”;冬十  月,“造父御王,入于宗周”;十四年,“王帅楚子  伐徐戎,克之”;十六年,“王命造父封于赵”。上  述可与相关记载关于徐偃王作乱,造父御王讨败  之事相参校,但只称“徐戎”,故偃王名号仍无  法在今本《纪年》中得到确证。今本《纪年》穆  王三十五年,“荆人入徐,毛伯迁帅师败荆人于  泲。”此可证穆王伐败徐之后,徐臣服于周,而且  一度关系和睦。今本《纪年》宣王六年,“王帅  师伐徐戎,皇父、休父从王伐徐戎,次于淮”,又: “王归自伐徐”。此所述可与《诗•大雅•常武》 相参校。是穆王之后徐又叛周,周王帅师讨平  之,故《路史》谓穆王灭偃以封姬姓国之说不实, 当如《左传》言徐后灭于吴。穆王时还有一件大  事, 即《左传》昭公四年所谓“穆有涂山之会”, 杜注:“周穆王会诸侯于涂山。”孔疏谓:“书  传无文,不能知其本末。”今本《纪年》载穆王  三十九年“王会诸侯于涂山”。此事若与徐偃王  有关,涂山应有两个相关地点,即一如杜注:“涂  山在寿春东北”,即安徽怀远淮河东岸的当涂  山, 夏代禹会诸侯于涂山即此,童书业谓:“似穆  王破徐后会诸侯于此,此威慑‘东南夷’者”。7涂

 

1  按“夏世有调王,命以徐伯”,“调”字不知其义。《汉书•地理 志》上临淮郡徐县下自注:“莽曰徐调”,《水经注•济水二》“又 东南过徐县北”,下亦曰:“县曰徐调,故徐国也”,此“徐调”可与 《路史》文相参校。

2  罗泌:《路史》,第138页。

3  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75下,《宰相世系》,北京:中华书 局,1986年,第3420页。

4  《路史》“穆王时灭偃以封姬姓”乃误说不足据。《左传》僖公 十七年:“齐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史记•齐太公世 家》误徐嬴为徐姬,于是有此徐姬为齐桓妃,又推出此“穆王时 灭偃以封姬姓”之误说,但借此可见罗泌承认徐偃王与周穆王 同时,但记载上含混,有欠精审。《路史》聚合诸多史料,确有助 于考古谭史,但复多错讹难通,增加了此书使用难度,如此处错 讹及上引《后纪七》之文多难解即是。殆罗氏当日成书未及细 加考校。其书确有参考价值,但必得通人整理考校方可,然至 今未见有人从事于此,足见其事之难。甚望有志者勉力为之。

5   方诗铭、王修龄:《古本竹书纪年辑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社,1981年,第51页。

6   《史记•秦本纪》集解:“《尸子》曰:‘徐偃王有筋而无骨。’骃 谓号偃由此。”此以偃为号。正义引《博物志》:“生时正偃,  故以为名。”司马迁:《史记》卷5,《秦本纪》,第176页。此以偃 为名。偃乃群舒之姓,根源于曲阜之奄,徐子以徐偃为号,代表 了徐嬴与舒偃两族势力的聚合。今本《纪年》即以偃为徐子之 名,又误读其音为诞。

7   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 36页。


 

 

 

山也可能即徐山,即见于《东夷传》及注引《博  物志》、《都城记》之徐山,王先谦《后汉书集  解》引沈钦韩曰:“徐山在今徐州府铜山县南  七十里,其一在邳州西南。”1即今徐州市南面一带。 二说相较,前说可能性更大。

综之,徐偃王史迹在《史记》中不见于《周  本纪》,仅见于《秦本纪》及《赵世家》。此外,在  古本《纪年》中似未见徐偃王之事,若以今本  《纪年》与相关记载参校,则不可谓全然无考。相  对晚出的《东夷传》虽述之最详,但记载明显有  矛盾纰缪。如穆王本西周之王,楚文王乃春秋楚  君, 二人世不相值,故王先谦提出:“穆王克徐, 楚文王灭徐,盖是二事,合之遂不可通”。2范晔作  为史学大家不该有如此谬误,实难令人索解。3崔  述则对包括《史记》在内的记载指斥为附会: “后世称造父者,欲神其技,因取偃王之事附会  之, 以见其有救乱之功;称偃王者欲表其美,因  又取穆王之事附会之,以为能行仁义而诸侯归  之耳。”4崔氏之言似苛刻,又不可谓无理,但不  应对徐偃王事全然否定。又有学者推测,徐偃  王大约与楚国成、穆、庄三王同时,谓在前7世纪  时, 徐曾与楚在安徽北部、河南东南部争雄长, 徐先胜后败;前7世纪末,徐完全退出江淮中间  的舞台,楚人胜利。  5考徐入春秋即已成为小国, 楚自成王则国势日强,徐无力与楚争强。其实若  结合对西周金文的研究成果,有裨于徐偃王史  实的认识。金文的研究表明,周初直至穆王时  代, 东夷几乎始终是侵扰周室的患害。周初的东  夷, 主要指山东沿海以迄淮水流域诸夷,西周金  文中所谓淮夷、南淮夷、南夷、东夷大抵皆包括  在内。周初成、康、昭、穆几世,东夷地区几乎始  终是周室用兵的目标。有学者指出:“徐偃王的  故事以当时淮夷之抵抗与屈服的史实为背景, 《班簋》是证明此事的金文资料。”6也有学者认  为,《班簋》铭中穆王命令讨伐的东国有戎,可  能是淮夷或徐戎的一支,相关如《录或卣》、《或方  鼎》、《或簋》等铭文,也反映了穆王命将出师征  伐淮夷的史实。  7总之,徐偃王的史实与金文中  穆王前后东夷侵周的记载恰相符合,故其事亦应大体可信。以上的讨论表明,徐偃王史迹虽近  湮灭,但经过钩稽,仍可考见大略。虽相关记载  有些稍晚,且传闻异辞,但其事能借这些记载传  下, 已是非常难能可贵。徐偃王记载之可贵还在  于,偃姓群舒史实传下亦甚少,徐偃王记载对此  多少有些补益,弥足史家珍视。因为奄虽亡于  西周,但偃姓之起应与曲阜奄地有关;且徐偃王  名号代表了徐嬴与舒偃两族势力的融汇聚合, 故借徐偃王史事亦可多少考见奄之余部势力 在后来的发展,《左传》谓“周有徐奄”,8此两族  的历史命运联系始终密切。更主要的,是通过  对徐偃王史迹的研究,可以约略考知淮泗地区  东夷在周代发展的大概;徐偃王在西周的活动  是徐夷历史发展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其后的若  干记载必须通过它才能得到持续性证实,因此  对研究周代徐国史举足轻重,必须审慎考求核  证,不容率意忽略。

 

[作者葛志毅(1947年—),大连大学中国古代社会 与思想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特聘教授,辽宁,大连, 116622]

[收稿日期:2011年10月15日]

(责任编辑:谢乃和)

   

1   王先谦:《后汉书集解》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982 页。

2  王先谦:《后汉书集解》下册,第982页。

3  郦道元可能有见于此,本《博物志》仅曰:“周王闻之,遣使至 楚,令伐之。”见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上册,南京:江苏 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787页。张华《博物志》中的此记载,最 为审慎。

4  崔述:《崔东壁遗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232 页。

5  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 第186—189页。

6   白川静著、袁林译:《西周史略》,西安:三秦出版社,1992年, 第66页。

7  杨宽:《西周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560页。

8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4册,第1207页。


 

Contents and Abstracts

 

 

[Ancient Mediterranean Civilizations]

Title: The Autobiographical Inscription of Methen: A Chinese Translation and Commentary……...……/2

Author: Wang Liang, Doctoral Candidate, Institute for the History of Ancient Civilizations,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24, China; Guo Dantong, Professor, Institute for the History of Ancient Civilizations,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24, China.

Abstract: This is a newer 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 Autobiographical Inscription of Methen with historical and philological notes. The notes are especially concerned about the titles of Methen, the official titles, places,  and the social-economic situation of ancient Egypt. The original inscription was carved on the  interior wall of the Methen’s tomb in Saqqara which is so far the oldest known inscription of its kind.   For its rich information about the social-economic situation of early Egypt, this document has been

treated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primary materials in the study of ancient Egyptian history.

Key words: Ancient Egypt; autobiographical inscription of Methen; Chinese translation and commentary

Title: A Peace Treaty or An Edict? Some Reflections on the Nature and 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 so-

called “King’s Peace” in Xenophon’s Hellenika………….…….…………..…………………………/8

Author: Chen Siwei, Doctoral Candidate, School of History,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8, China; Xu Songyan, Professor,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Southwestern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Abstract: According to the ancient Greek view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ates, the so-called “King’s

Peace” isn’t a peace treaty in the strict sense. First of all, this document wasn’t made in a fair

circumstance but in the situation that Persians had gotten the predominance in the relationship with the Greek states and left the latter no chance for bargaining. Secondly, the object of this treaty wasn’t to

make peace, but to achieve Persians’ purpose of controlling Asia Minor and levying taxes. Finally, after the making of this document, peace never came and the Greek world became more chaotic. It i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Xenophon’s Pan-Hellenic concept and by reason of some scholars’ idealization of

classical  Greek history, this document was called “King’s Peace” .

Key words: “King’s Peace”; edict; Panhellenism

[Byzantine and the European Middle Ages]

Title: On Charlemagne’s Conquest of the Saxons…………………………………….……………………/18

Author: SunYingang, Doctoral Candidate, Department of History,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41, China.

Abstract: In early medieval Europe, the Saxons was an important yet incompact tribal group preserving

primitive religious beliefs. The Saxon Wars, which lasted for more than 30 years, made great impact on the society of the Saxons, which especially helped the spread of Christianity. During the wars and the    progress of Christianization, the Saxons gradually mixed into the Franks and other peoples, which

significantly affected the later evolvement of European nations.

Key words: the Saxons; Frank; Christianity; Charlemagne

[History of the Pre-Qin China]

Title: ARediscussion of the Meaning of “Zu-geng” and “Ta-shi” on “Wu-ding” Oracle Bones and

Related  Methodological Issues………….………………….…………………………………………/24

Author: Huang Guohui, Postdoctoral Fellow, School of History,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Abstract: The term “Zu-geng( 祖庚 )” on “Wu-ding( 武丁 )” oracle bones means King Nan-geng( 南庚 ) of the Shang dynasty. The term “Ta-shi( 它示 )”, on the other hand, means previous kings of other family  branches. Usually, different appellations on the same oracle refer to different people, but this rule is not absolute. Researchers need to take other oracle bones under consideration to avoid misinterpretation.

Key words: Oracle; Zu-geng; Ta-shi; methodology

Title: A Textual Research and Argumentation of Dongyi…………………………………………………/28

Author: Ge Zhiyi, Professor,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Culture, Dalian University, Dalian, Liaoning, 116622,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firstly points out the special geographical position of Dongyi( 东夷 ) in the map of ancient tribes, as well as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history of Dongyi in the formation procedure of Huaxia nationality. Secondly, it expounds the political and communicational measures of the Zhou and Han

dynasties towards Dongyi and the change and significance of the county system and tribute system

implemented in Dongyi areas. Thirdly, in addition to dealing with the overseas Dongyi, this paper

closely examines the origin of the Dongyi in the Huaisi( 淮泗 ) areas as well as the history of Prince Xu- yan. It is concluded that Prince Xu-yan is a key factor in the study of the Xu State of the Zhou dynasty.

Key words: Dongyi; HuaisiDongyi; Overseas Dongyi; Emperor Hanwu; Prince Xu-yan

Title: On the Status and Role of Mu-di in the Patriarchal System of the Zhou Dynasty…….…………/41

Author: Gao Jingcong, Postdoctoral Fellow, Institute of Ancient Documents and Books,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12, China.

Abstract: Mu-di( 母弟 ) in the documents of the Zhou Dynasty particularly refers to the same mother

brothers of the princes or the eldest legitimate son of the princes. Mu-di was considered legitimate sons of the monarch and enjoyed higher status than the other sons of the monarch. Based upon such a status, they were able to play active roles in political affairs including checking the influence of the crown

princes or becoming monarch successors. Changes on the position of Mu-di during the Zhou dynasty is an important aspect in the study of the Zhou royal Clan and patriarchal system.

Key words: Zhou Dynasty; patriarchal system; Mu-di; crown princes

[Imperial China]

Title: On the Establishment Timing and Nature of The Second Year Decrees of the Han Dynasty…..…/48

Author: Wang Yan-hui, Professor,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24, China.

Abstract: During the early Han period, there were federal laws and decrees inheriting the laws of the Qin

Dynasty. In addition, there were standard copies of those documents provided to all levels of

governments. The Second Year Decrees actually contains decrees issued in the fifthand eleventh year of Emperor Gaozu, the first year of Emperor Huidi, and the following years of Empress Dowager Lu.

During that period, new rules might be integrated into the laws by asking the emperor to issue

corresponding edicts. The laws and decrees were classified in chapters and categories while the indexing labels were collected in the office of Yushi Dafu. The so-called Second Year Decrees is actually a

documentary collection of previous laws and decrees rather than a formal single law document.

Key Words: The Second Year Edict; Han Dynasty; laws and decrees

Title: On the Change and Inheritance of the General Titles Awarded to the Princes during the Early

Northern Wei Period…….………………………….……..…………………...……...………………/56

Author: Zhang Hequan, Professor,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Books,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12, China; Hou Rui, Doctoral Candidate,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Books,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12, China.

Abstract: In the early stage of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all formally appointed Princes were additionally granted with titles of general. Those titles of general might be changed by the monarch. On the other hand, in connection with the high rank of these general titles, their inheritance became obviously

complicated matters.

Key words: Northern Wei; Princes; titles of General; change and inheritance

Title: On the Sense of Cultural State of the Literati in the Yuan to Ming Transitional Period and the

Trend of Yuan and Ming Literature…………………………………………………………………/63

Author: Cao Shenggao, Professor,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Jilin, Changchun, 130024, China.

Abstract: The change of literary trend from the Yuan to Ming periods was closely connected to the political reconstruction of that era. Because of the large gap between the expectation of the early Ming literati

and the political reality, the Ming literati kept thinking about the Song and Yuan times and formed up a   kind of imagination of cultural state. This tendency gradually changed their way of self-identification     and started to take the high Tang period as the ideal period. This change is a key factor in understanding the literary conservatism of the Ming dynasty.

Key words: Cultural State; Yuan and Ming Dynasties; literature; Conservatism

Title: A Study of the Inner Palace Storehouse of the Hongwu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72

Author: Su Xinhong, Associate Professor, Gui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Guiyang, Guizhou, 550004, China.

Abstract: Based upon textual research, this article deals with the Inner Palace Storehouse system of the

Hongwu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 It concludes that in this period, the Inner Palace Storehouses had both imperial and public financial functions. Further, it argues that the public financial functions of the inner palace storehouse demands more attention of academic stud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