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的“中国”在嘉祥汶上
—商周几件礼器铭文和上古文献及考古资料综考
徐子红(山东史志退休编审)
摘要:何尊铭文的“中或” 即“ 中国”,义为中华民族发祥 的中心地区。成王追述武王在京室举办祭天大礼,宣称“余 其宅兹中或, 自之乂民”,不是回师镐京办的,不是路过洛 阳天室山办的,也不是路过商人居地管办的,而是在灭商后 第五天到第八天于阑师办的。灭商后第十二天又在京室大祀 先祖文王,宣告终结商人祀天权,于灭商后第十四天成礼。 京室、阑宗、王室为周人宗庙之地。由武王登豳阜以望商邑 《诗经 · 公刘》, 卜辞记周方,知豳邑与商都奄京相邻,以 商代礼器、甲骨卜辞和考古资料考析, 其地皆在今山东嘉 祥。由《山海经》研知黄帝生地和都城寿丘、穷山、鲁城, 在汶上与吉地相邻。可以认定商周先后祭祖阑宗,同为黄帝 族裔。三千年前阑宗、京室、豳阜、周方、寿丘、中都相邻, 故中国与黄帝之都在今嘉祥、汶上。
关键词: 中国、阑宗、京室、豳阜、寿丘、中都
载有“中国 ”二字的最早器物为周成王五年器《何尊》。 该器现为禁止出国展览的国家一级文物,历来受到历史考古 和文化人士的关注。但《何尊》并非考古发掘所得,已有陕 学者判断为陕西某重要考古遗址被参与发掘的民工哄抢私 存。该器经过一系列惊险离奇的历程,终被宝鸡市文物部门
收藏并得以释认。尽管如此,并不影响其真实性和珍贵价值。
铭文的“中或 ”二字一般解为“ 中国”。“或 ”是“ 國 ” 的古体,并非《说文解字》所解的“域 ”之古体、“邦 ”之 异体。“或”字在后世加“ 口 ”作“國”,本义为以戈守卫国 人的土地和水源。《何尊》释文将“ 中或 ”解为“ 中华民族 发祥的中心地区 ”是非常恰当的,直到春秋战国时期,仍称 居住在都城内的人为“国人”,称居住在都城外的人为“野 人 ”、“土人”。以至有一方志对一个县学青年秀才的去世,
记为“ 国人惜之”,即全县城的人都为其夭亡感到惋惜。不 管现今人们对《何尊》的“ 中或 ”位于何地有多少种解释, 应该都能接受周武王所说的“ 中或 ”实为中华民族发祥的中 心地区,殆无异义。中国与中华、华夏、神州等语词类似,是 一个历史悠久、含义丰富、文化发达、境域扩大、内涵增加, 几千年令人自豪的文化认同概念,并非历史上某一朝代某一 国度使用的专有名称,只有当代作为中华民国及取而代之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简称使用。今撰文论证铭文的“ 中或 ”指 今山东嘉祥、汶上,敬请学界诸君思考并评议。
《何尊》铭文记述:周成王初迁,宅于成周之时,成王 又一次遵行武王的祭天大礼,承受来自上天的福佑。在四月 丙戌日,王在京室训诫同宗子弟。王说:“从前,你们父辈 的时候,他们能够辅佐文王。文王受此天命。当初武王已经 战胜了商国,就在京室向天神占卜祭告。武王说:‘我要居
住在这中心地区,从这里治理天下的民众。’ 呜呼!你们虽然 是宗族子弟,但缺乏知识。你们要效法父辈,为上天建立劳 绩,要完成使命,敬慎地祭享上天和先公啊! ”王崇尚道德, 丰享天神,训戒尔等不聪慧之人。王训诰后,主持祭仪的何 被赏赐貝三十朋,何因而制作了这件用作祭祀周公的珍贵礼 器以纪念。这是成王即位的第五年。
近年有学者解读这个举办祭礼的“京室 ”为洛阳天室山, 即嵩山上,也有解读为陕西镐京或河南的“管 ”地(今郑州) , 但经认真考察这三种说法皆违背史实,不能成立。试问:当 初武王克大邑商后,还没有回师西过天室山,连营建洛邑的 念头还没生发,怎么能说他在洛阳已建成的“京室 ”告神祭 天呢?何况嵩山虽高,其上也不是古代人集聚生活的“ 中心 地区 ”啊!“人所为绝高丘 ”为京,嵩山绝不是人力所筑土 丘。至于说武王已回师到了镐京(武王时尚无此称)去告神 祭天就更不可能了。试想:周人自称“西夏 ”,及至灭商后, 绝不会只想统领“西夏 ”这远离“ 中或 ”的一隅了吧?更何 况支持武王灭商的八百诸侯和武王灭商的初衷也不会如此 吧?
被学界称为记载周武王事的标准器《利簋》及《天亡簋》 的出土面世直接解答了武王灭商后所去之地及其活动。《利 簋》记载:“武王征商,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有商。辛未, 王在阑师,赐有司利金,用作檀公宝尊彝。”辛未是克商的
甲子日后第八天,这一天赏赐主持祀仪的利,说明已举办完 告天祭祖大礼。据《逸周书 ·世俘解》:“戊辰,王遂御,循 自祀文王。”可知周武王告天祭祖活动是在甲子日后第五天 至第八天举办的。再看《天亡簋》铭文:“ 乙亥,王又大礼, 王般三方,王祀于天室,降。天亡佑王,殷祀于王。丕显考 文王,事喜上帝。文王德在上,丕显王作省,丕肆王賡,丕 克訖殷王祀。丁丑,王飨大宜,王降亡勋爵复。唯朕有庆, 敏扬王休于尊白。”文中“天亡 ”是制器者之名,既称文王 为“显考 ”,则是武王之弟。“讫殷王祀 ”指周灭商后结束了 殷王祀天的权力。乙亥为灭商的甲子后第十二天,丁丑为灭 商后的第十四天,上二器记述了灭商后在阑(即京室、天室)
的连续祭祀活动。如此,阑师一带就是武王认定的“ 中或 ” 之地毫无异义。
《利簋》记武王在阑师重赏了史官“利 ”,为什么要赏“利 ” 金?因为“利 ”作为周之史官、巫师在阑师成功举办武王祭 天大礼中立了大功。从《何尊》铭文中可以看出“何 ”不仅 参加了周武王、成王在“京室 ”祭天告祖活动,而且应是成 王的主礼官,成王才在事后重赏“何”。武王灭商后,为什 么要立即去“ 中或 ”的阑地(京室、天室)停留十多天,举办 告天祭祖的各种活动呢?解开这个历史之谜,“中或 ”在何处 就不言自明了。
溯查上古,开国君主在取得政权后,无不率领各部族(或
诸侯)在王室或本族宗庙之地举行告天仪式,宣布新王朝是由 上天赐予的,上合天意下合人心,概莫能外。《史记 ·五帝 本纪》记载:舜摄行天子政二十八年,尧崩,舜让避尧之子 丹朱于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舜曰:“天 也。”夫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刘宋朝人裴骃《集解》:“刘 熙曰:天子之位,不可旷年,于是遂反,格于文祖而当帝位。 帝王所都为中,故曰‘ 中国’。”可知舜摄政二十八年,先王 尧崩,尚要避让先王之子丹朱, 即使受到众诸侯拥戴,还要 到先王尧的父亲帝喾(文祖)宗庙祭告,才得即位为君。这处 文献记载追述舜事使用“中国 ”一词的年代距今约4200 年, 早于《何尊》约 1200 年,以理推之,此尧舜所都即中国之 地,地当蜀鹿的今菏泽市牡丹区胡集遗址。《左传 ·哀公八 年》记载:“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是禹受舜禅 让后仍有告天会诸侯之举。商汤发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武装 大革命,推翻夏王朝,流放夏桀后,让仲虺发布文诰,申示 天下,商取代夏是继承夏禹之业,是上天令他伐灭夏桀,并 非犯上作乱。商汤回到夏禹会诸侯的涂山和亳东郊,仍要举 办镳宫之会,待三千诸侯一致拥戴为天下共主,才觉心安, 才算有了统治天下的权利。此事见于《逸周书 ·殷祝解》《史 记 ·殷本纪》等书篇。武王既克商,有上几代先例,他也必 然会在参战的八百诸侯基础上召集更多诸侯包括商之封国, 庆贺伐商胜利,发布立政文诰,宣布周王朝建立,取得天下
的统治地位。依《何尊》《利簋》《天亡簋》铭文可知武王告 天祭祖仪式在京室、阑宗、天室举办,此三名一地或为相邻 之地,毫无疑问。
阑,从门从柬,后世读为 Iān ,并加木字旁, 当代简化为 栏。阑的甲骨文写法尚有月字旁,后世省。阑之本义为帝王 告天祭祖的宗庙大室,常年关闭不开放,其外加围栏,人只 见其栏因谓之阑。于省吾解阑为“管”,以阑师为今郑州, 但其地并无周先祖庙之记载。推其如此认定,显然是以武王 灭商后回师陕西应过“管地 ”再过天室山而考虑,也有文献 简略错置难通之故。考“ 阑 ”与“管 ”上古读音不相通, 阑属 见纽元部,而管则不同。《左传》记载一名“京 ”之地在今 荥阳东,也有人认为是亳,此前不见于经传。郑州城东北角 管城遗址是商王仲丁时商都,只不过两代共十几年,从未有 后代商王在此祭祖之记载,包括甲骨卜辞。郑州成为中国交 通枢纽始于 1913 年,成为繁华中心城市是在中华人民共和 国建国几年之后。隋代始设郑州,治所多不在今郑州城区, 废复频繁,从没有什么朝代当之为“ 中国 ”。由此可知于说 不能成立。
上文已证洛阳嵩山说、陕西镐京说:郑州管城说为何尊、 阑宗不能成立。下文将论证嘉祥、汶上说合理,可以成立。 据《史记 · 管蔡世家》,姬叔鲜为文王第三子,武王之 弟。《周本纪》载:武王灭商后,“乃出封商纣子武庚禄父殷之
餘民,武王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 治殷。”后世皇甫谧《帝王世纪》、唐人张守节《<史记>正义》 皆以其文简略,不合《汉书 ·地理志》记载,二人各有三监 之解,比较合理。《管蔡世家》载:“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 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虽与《周本纪》 所记略有不同,但综合考察,皆不合史实。查《逸周书 ·作 雒解》谓:“武王克殷,乃立王子禄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 东,建蔡叔于殷,俾监殷臣。”这句话只是称呼不对,皆为 以后称冒前称,该称“叔鲜 ”而不该称“管叔鲜”,该称为 “叔度”而不该成为“蔡叔度”。因二人所封并非“管 ”与 “蔡 ”。叔鲜封于“东”,其地绝不会是殷墟之南的“管”地, 更应是东方的徐奄附近地名, 以之监奄都殷人。其地既在 “东 ”,则不该称“管叔”。叔度封建于殷,是监殷之禄父, 不该称“蔡叔度”,“蔡 ”与殷不是一地,相距甚远,蔡是叔 度叛乱后被流放之地。二人之称皆误。
查《逸周书 ·文政解》:“唯十有三祀,桑在管,管蔡开 宗循。”“桑”,学者咸认为是“王 ”之误,固然。笔者认为 管、蔡称呼仍然不当,应为“王在东,叔鲜、叔度开宗循。” 其时叔鲜封在东,既然在东的周“宗 ”,则阑宗即周的宗庙 在“东”而非陕、豫之地。于省吾以《立政解》释为:“金 文中‘管 ’本作阑。”然后以阑即管以证地在今郑州管城。 这不是以金文和考古资料更正史籍之误,反而以史籍之误否
定金文和考古资料,显而易见违背了史学研究准则,颠倒了 是非,故不可从。“利簋 ”所记“王在阑”,与叔鲜封于东之 地正处于古父介迁岐前之周方,地与徐奄为邻,且是后稷、 公刘宗庙之地,故能“开宗循”。可以理解的是叔鲜封建于 东,居于周之先祖居地周方时,与监之东邻的徐、奄、淮夷 等商之遗民关系甚好,导致周公和武王不满,时间不长,就 将叔鲜改封于管,而由姬旦长子伯禽出封鲁(周方之地)。其 时本与叔鲜关系很好的徐夷、奄在周公姬旦子伯禽宅曲阜 (考之为今嘉祥,其地高阜连属)时抵制他,不让其势力东 扩。故《尚书 · 费誓》记为“鲁侯宅曲阜,徐夷并兴,东郊 不开 ”武王死后,姬旦以成王幼(十三岁)摄行政当国,这一来, 改封于管地的叔鲜串通封于殷东的叔度和纣子武庚以及东 方的徐、奄、淮夷联合起来,先在周之镐都造出周公不利于 成王的流言,危及周室。姬旦说服了太公望、召公,以成王 之命东征三年,杀管叔鲜,流放叔度于蔡,纣子禄父北逃, 再东征奄、徐、淮夷 ,迁其君。报请成王,加封鲁国于东, 领有商奄之民,伯禽由鲁侯而成鲁周公,鲁成了东方大国。 成王四年践奄,庚子正月,初朝于周庙(《毛诗序 ·闵予小子》:
“嗣王朝于庙也”) ,夏四月,初尝麦(逸周书 ·尝麦解》记: “维四月孟夏,王初祷于宗庙,乃尝麦于太祖。”)即献新麦 于后稷庙。这都是记载成王四年在奄地的活动。成王七年时, 周公复政于王。《鲁周公世家》载:“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
朝步自周,使大保召公先之洛邑相土。”则成王七年才派人 去“洛邑相土”,之前其地在武王克商时和成王七年前能有 “洛邑京室 ”吗?综上所述,于省吾解“ 阑 ”为管,某些学 者以十几年后才“相土”的洛邑为武王克商时告天祭祖之“京 室”,及武王,成王于阑宗祭天告祖地在镐京之说,都是想 当然,并无凭据,皆不可从。
而山东汶上县西南有监(阚)城见于《皇览》,上古阚、监、 阑韵同通用,监地就是阑地。而这个监地就是黄帝生地、都 城寿丘(后文有详证) ,与商之奄京、古公父迁岐前之周方皆 相邻 。史籍于武王灭商后东去告天祭祖亦有记载。《逸周 书 ·度邑解》和《史记 ·周本纪》记载:周灭商后:“武王 征九牧之君,登豳阜以望商邑。”九牧之君为众诸侯之称。 豳阜为古公亶父迁岐前与先公所居之周方(下文详考在今嘉 祥) ,山东称高岗为阜为丘,而陕西称高岗为塬,故豳阜与陕 西无关。商邑指商迁殷前之旧都奄京,考为今汶上县西南境, 与周方,豳阜相邻,故可望之。
至于傅斯年、钱穆、许倬云等人以古公亶父迁岐前居于 山西汾水流域绛城县古城堡之说,饶宗颐已据理给予彻底否 定(见许倬云《西周史》三联版)。邠(豳之后起字)与汾意义不 同,一为高地,一为河谷,不能相通。商代甲骨卜辞一期至 三期,有十余条 卜辞记载商王使者由西向东征发到周方途中 的各国人役“璞周”,也有 卜辞记奄侯协助王使率人“璞周”,
即到周方采玉。四期至五期时,古公亶父已率周人(豳人随之) 迁岐,故卜辞再无“璞周 ”出现。今本《竹书纪年》和《韩 非子 ·喻君篇》则记载商王使人向西伯侯姬昌索要玉版(应 为周人迁岐时带去),亦可知周方为产玉之地。据上可知奄 在周方之东,周方在殷墟之东,嘉祥的周方与陕西周原相距 两千多里。
《诗经 ·大雅 ·公刘》:“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溥原, 乃涉南岗,乃觐于京。京师之野,于时庐旅 笃公刘,于 京斯依。笃公刘,于豳斯馆”。可知公刘定居之豳,亦名旅, 既有平原与百泉,又有高大的山岗,且与商都奄京相邻,故 公刘曾觐见商先王于京都。《山海经 ·海外西经》载:“轩辕 之国(笔者按:即都)在此穷山之际。”《山海经 ·大荒西经》载: “穷山之南栖为吉,不寿者八百岁。”皇甫谧云:“黄帝生寿 丘,在鲁城东门之北。”学者多认为穷山即穷桑,黄帝所生 之寿丘所都之穷桑为一地。吉、嘉同义,一地二名,考之穷 山之南的 “吉”地为鲁地,在今嘉祥县。“不”读为“丕”, 为大义。“不寿者”即长寿者,吉地为“寿丘”正因此得名。 联系战国末期秦相魏冉攻齐国的刚(今宁阳堽城)、寿以增益 自己的封地陶(今定陶一带),此寿既为齐国地,而齐并未灭 鲁,故此“寿(丘) ”不在鲁国的都城今曲阜市。汉代以寿丘、 良山为名而设寿良县,治所在今东平县新湖乡霍庄。结合嘉 祥县有西周、春秋初之鲁国君主墓,蚩尤首级冢在今汶上县
南旺镇监(阚)城,见于《皇览》等史籍,则黄帝生地所都之 寿丘在今汶上县西南境.后世称为中都,正因古为黄帝之都尔。 春秋时孔子为中都宰,可知其地春秋时属鲁。
查《甲骨文合集》7979 、7980 条,有鲁、京、渔受黍年 之辞,且为同版,可知三地相邻。渔为古鱼台地,在今金乡 县南部;鲁为嘉祥县地;京与之相邻,为商迁殷前旧都奄, 学界考之在今汶上县西南境。《合集》第六条 卜辞记“在京 奠”;说明商王常在“京”告天祭祖。《合集》5715 条 卜辞记 “庇裒田于京 ”是商王令庇(考其地在今郓城县城区)去商旧 都奄京垦田。商代,卜辞所记京为地名,即废置的奄都。顾 颉刚认为:“鲁为商的旧都,其在商末,当为商族的支子所 封之国,故称为奄侯。”陈梦家认为:“鲁居于商人故地。”《左 传 ·定公四年》记“因商奄之民,命子伯禽,而封于少昊之 墟。”结合今曲阜市几十年的考古发掘,始终未找到西周鲁 国都城,考古学者许宏、燕生东、王恩田、李峰(居美)、石 兰梅(居台)等根据今曲阜市考古资料认为,西周鲁国都城 不在今曲阜。笔者以鲁、嘉通用,嘉祥有西周、春秋鲁国君 主墓等文献考古资料认定商代周方、周代鲁国初都在今嘉祥。 (详见拙著《周人源自山东嘉祥》。)
学者研究周武王于阑告天祭祖,却少有人注意到商代金 文就记有商王在阑宗举办祭天告祖之礼。《殷周金文集成》 9105 为商帝辛时器《宰口(左木右虎)角》,铭文作:“庚申,
王在阑,王格,宰口(左木右虎)从,赐贝五朋,用作父丁 尊彝。在六月,唯廿祀翌又五,庚册。”1959 年在商王陵区 出土的《戌嗣子鼎》铭文作:“丙午,王赏戌嗣子贝二十朋, 在阑宗,用作父癸宝鼎,唯王口(左食右宛)阑,在九月, 犬鱼。”商代器《作父已簋》铭文作:“已亥,王赐贝,在阑, 用作父已尊彝,亚古。” 由上可知阑地有商之大室、阑宗, 即商先王宗庙大屋,商王在阑大室或行赏赐或行(左食右宛) 祭。阑是商的旧都奄京,自可称作“王室 ”、“ 京室”。“京” 者非止高丘之称,而且是先王黄帝故都所在,故商王于此告 神祭祖。周武王灭商后来此,既是“登豳阜以望商邑”,祭 告周人先祖后稷、公刘宗庙,也是安抚商旧都之民,祭告商 旧都之商先王宗庙,也是告于黄帝旧都寿丘之先王宗庙,商 周同为黄帝族裔,皆源于嘉祥、汶上之地,称其地为“中国 ” 不亦宜乎!后世称之为“ 中都 ”正是“ 中国 ”之义。
需要补充的是,“何方 ”是商王族子姓的一个方国,殷 墟甲骨 卜辞一期至三期有很多条卜辞记载“何方 ”,几代“何 方 ”首领“子何(何) ”都是商王室的重要贞人。《合集》6788 条和 6789 条显示“何方”、“见方”受到“方方 ”的扰害。 学者考证“见 ”即“监(阚)”城地,在今汶上县西南境; 方方在今金乡县南,汉代于此设方舆县。“何方”应在“方 方 ”之北的嘉祥县地,与商代周方和“见方 ”为邻,“何 ” 也即古荷泽得名之源。周初时“何 ”这个人既参加了周武王
登豳阜以望商邑的阑地、京室告天祭祖仪式,也参加了几年 后的周成王五年四月在阑告当天祭祖训诫周王室子弟的祀 仪。“何”作为商之贞人, 自然知道天命所归,虽非周王室 子弟,却是坚决维护周王朝统治,且就近维护周人祖先宗庙, 以贞人身份操办武王、成王告天祭祖仪式,立了大功,受到 成王重赏。“何 ”铸造礼器纪念,作为自己宗族的“功勋章 ” 和“铁券证书”。商史学者李亚农据大量史实提出周王族仍 使用商之贞人为王室占卜祭祀人的判断。假若“何”是被训 诫的周王室子弟,反而不能无功受获重赏。《何尊》铭文末 行首字学界多认为是“周字 ”,也有人断为“ 圉 ”或“庚 ” 字,从字形考证,当以“周 ”字为当。查历代王朝皆有赐功 臣为王族之姓的举措,以理推之,“何”应当是被赐周王姬 姓鲁周公之族的第一人,受到保护,故尊周公。根据鲁以商 奄之地为鲁地考析,成王五年四月时“何国”地应被纳入鲁 国。由《史记 ·封禅书》载管子之言,古帝王封禅皆在泰山, 而没有一言谓封禅嵩山者,告天封禅应在泰山举办。则三千 年前的“中国 ”在山东而非他地明矣。
笔者经过数十年收集甲骨 卜辞、文献、考古、金石、地 情资料,深刻思考,综合考证,写出《周人源自山东嘉祥》 十几万字书稿,认为王国维:“虞夏商皆居东土,周独起于 西方 ”的论断后半句并不确切,古公亶父迁岐至周武王灭商 的 109 年间,周人居于陕西无可置疑,但之前周人实居于今
嘉祥的“周方”数百年,所以说周人源自山东嘉祥,勃兴于 陕西。嘉祥的“周方”为古鲁之地、产玉之地,西周为鲁之 初都。周成王封周公姬旦之子伯禽为鲁周公,使其“ 以天子 礼乐郊帝,配以后稷 ”(见《礼记 · 明堂位》),违反了《周 礼》,以致司马迁作出“鲁有天子礼乐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 的错误判断。注解《春秋》经者从孔子到朱熹对成王予“鲁 周公以天子礼乐 ”的违礼行为皆予以批判指责。拙文《周人 源自山东嘉祥》在 2015 年 7 月陕西师范大学召开的西周金 文研讨会上发布纲要,获得与会学者赞同。
近日笔者受委托,正在筹备历史、考古、甲骨卜辞学者对 上述课题研讨论证。学术研究讲求还原历史真相“无征不信”, “有一分材料只说一分话”。笔者尊为准则,力求还原历史 真相,以弘扬中华文化为目标,至于能否为学界采纳,形成 共识,端赖学界诸君积极参与,共同研讨,才能最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