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高密东南乡胶河小河崖一带,过去的村民祖辈都以烧制土陶为业,并以此得以发家致富。
清朝末年,小河崖村有一烧制土陶的徐姓业主,还大胆为自己的作坊起了个很雅的名字叫“近陶居”,表明其已过起了优哉乐哉的优越生活,有了附庸风雅的闲情逸致。后来,这些村庄主要还是依靠烧制土陶来作为副业,过着“宽裕的日子”,很让别的村庄眼红了一阵。到底以此得到多少实惠,每年春节贴在他们作坊门上的一副对联是最好的证明,即“一轮转去泥出器,双手捧来土变金”,横批是“一本万利”。
土法制作陶器过去在此地一般都要4个人搭帮来干。一个挑头的,当地人称其为“匠人”,由其盘筑泥条或是拉制泥坯成型(大缸分节做),刚成型的泥坯要拿到屋外面晾,硬实后,再拿回屋内慢慢阴干,干急了容易裂,屋内不能透气,有风进来会把泥坯鼓破;再一个是踩泥的,伏天把泥晒干了,用水泛开,或是冬天把泥冻酥了,开春再用水泛开。泛开的泥要反复多遍地踩和盘,理整平了,翻过面来叫“翻垛”,再割成一方方的扛进屋内备用。所用泥为就地挖取距地表约2米以下、约60厘米厚的一层,泥质细腻,有黏力,当地人习称之为“窑货泥”,这种泥胶河两岸都有;第三个是拾掇货的即修整,包括堆塑镂刻,给半干的器物外壁抛光,用木板拍打上装饰性花纹等。这4个人在当地被通称为“做窑货的”。制陶的轮当地人管它叫“拎”,为木制,直径在80厘米左右,下深埋一根圆木桩,其露出地面的一端,用相匹配的物件框固套合,以充当轮的轴承。用来给器物打磨抛光的工具,很现成,都是从河边捡来的一些光滑卵石。为了美观,有些器物的外壁还要用刻有花纹的木板,往上拍打花纹,木板多用梨木和棠梨木刻制,纹饰多带斜条纹状。拍打时器物内壁要用一个圆形的陶制工具顶着,当地人称其为“泥锤”。烧陶的窑为馒头形状,分大窑和小窑。大窑内直径约3米。烧时,先用小火慢慢烧,叫“燎窑”,也叫“烘窑”,火急了容易把窑内的器物烧破。大约烧6个小时(大窑),直至烧透、烧熟,再把窑口封堵,封上窑顶的气眼,用面沙培起,叫“憋窑”,这样能把烟存住。之后要不断往窑顶上泼水,干了就泼,洇一天,再焖一天,就可以扒开窑口晾一晾,出窑了。用此方法烧出的陶器,颜色均呈黑色,若用急火,颜色会发青。据说点火烧窑有三怕:一怕前怕破;二怕中怕塌;三怕后瘪约(扁),火候掌握很重要。
当地生产的多为农村普通百姓的日常用品,有大缸、罐、钵、盘、碗、碟、盆、壶等。器形都很原始,如挑水用的水罐、吃饭用的粥罐、盛粮食用的货罐、烧水用的燎壶等。有一种燎壶,比通常所用的燎壶要小,它不是坐在炉子上使用,而是放进锅灶的灶膛里,这样做饭燎水两不耽误,还节省了柴火。这种壶在那个还不算富裕的年月,几乎家家都备有一把,是勤俭持家的好帮手。
货做好之后,码放在自家的院子里,或沿街就近摆放,有专门来进货的,当地人称“窑货贩子”。俗话说“干什么不缺什么”,干窑货的家中自然不缺用泥烧制的用品,在他们的眼里可以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想要砚台就烧出砚台,想要笔筒就烧出笔筒,想要一个拧绳的拨锤,三捏两捏,修修刮刮,一个造型别致、纹饰精美的泥拨锤就会出现在面前,比木制拨锤和骨制拨锤来的还便当。
有些用品独出心裁,如其中有一种坐凳,形状酷似《游梁杂记》所说“其形圆,上宽而中束,下则敞口”的铜鼓,名“瓦墩”、“坐墩子”,其较之明清时期所流行的鼓形瓷墩,面貌更显古老。在当地有这样的一个礼俗,结婚时要新媳妇把“坐墩子”抱给婆婆,“墩子”与“孙子”谐音,抱“墩子”即抱孙子,意为让婆婆能早日抱上孙子。单从土陶题材方面来说,把简单的土陶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构成一幅幅富有深厚隐喻意义的物品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心灵手巧的高密人拥有发现生活之美的眼睛,并将这些土陶当作生活的影子。例如匠人们精心制作的“农舍四季田园”就是农村生活与风俗习惯的真实写照,是高密人对生活的歌颂,对未来的祝福和憧憬。还有小火炉、燎酒壶、针线笸箩、食盒、香炉、鸟食罐等,这些留用的物品有别于外销品,都是经过精工细作的,包含着无尽的创意,是窑货匠们暗地里资以夸耀的本钱。
镂刻这些物品,要用尖利的竹木片,或用铁条特制的小刀,或干脆就用女人头上戴的簪子。刻时,先把描画好花样的纸,敷在泥坯上一边刻,一边还要用纱布蒙在泥坯上保湿,以显露纸背上的图案。这些活,几个妇女坐在炕头上,或是院子里,闲扯的功夫就做好了,就跟缝衣裳、绣花一样。
直到现在,只要走进这些村庄,任一户人家里,都能看到他们桌子上摆的,桌底下放的,院子里搁的,屋顶上摞的土陶身影。这些土陶就像这些村庄的外衣,浸染着日月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