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源,树有根,人有血脉宗亲。那么,你来自何方呢?——可曾听祖辈们念叨过: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数百年来这些民谣在我国广大地区祖辈相传,妇幼皆知。古大槐树处位于洪洞县城,是闻名全国的明代迁民遗址,海内外数以亿计的古槐后裔寻根祭祖的圣地。几个世纪以来,古大槐树被当作“家”,被称作“祖”,被看作“根”,成为亿万人心目中的故乡。
一、古槐移民传说
据《洪洞县志》和《明史》记载:元朝末年,元政府连年对外用兵,对内实行民族压迫,加之黄淮流域水灾不断,饥荒频增,终于激起连绵十余年的红巾军起义。元政府予以残暴的镇压,争域夺地的殊死之战时有发生,两淮、山东、河北、河南百姓十亡七八。元末兵燹的创伤未及医治,明初"靖难之役"又接踵而至。冀、鲁、豫、皖诸地深受其害,几成无人之地。在中原战乱时,蒙古地主武装察罕贴木儿父子统治的“表里山河”——山西,却是另外一种景象,相对显得安定,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四境安谧。较之于相邻诸省,山西经济繁荣,人丁兴旺。再者,外省也有大量难民流入山西,致使山西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洪洞等地土沃水足,人烟尤为稠密。明朝为了巩固新政权和发展经济,便大量从山
西往外地迁民,凡“丁多田少”及“有丁无田”之家,都在迁移之列。从洪武初年至永乐十五年,五十余年期间组织了十八次大规模的移民活动。
晋南是山西人口稠密之处,而洪洞又是当时晋南最大、人口最多的县。据记载,明朝时在洪洞城北二华里的贾村西侧有一座广济寺,为唐贞二年所建。寺院宏大,殿宇巍峨,僧众很多,香客不绝。寺旁有一棵“树身数围,前遮数亩,荫藏数目”的汉槐,车马大道从树荫下通过。汾河滩上的老鸹在树上构窝筑巢,星罗棋布,甚为壮观。明朝政权在广济寺设局驻员集中办理移民,发放“凭照川资”。大槐树下就成了移民荟萃之地。明洪武至永乐十五年间,屡移山西民于京、冀、鲁、豫、皖、苏、鄂、秦、陇等十余省市。六百多年来移民子孙繁衍遍布全国以及海内外。
据说,每次迁民,不管家在何处,都以洪洞为集中地。官家在广济寺旁设机构,进行登记,而后才往各地迁送。常言说:“穷家难舍,故土难离”。正因为这样,老百姓临离开洪洞时人人痛苦、个个流泪,他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肩挑箩筐、手拄破棍、抑天长号,其状极为悲切。晚秋时节,槐叶凋落,老鸹窝显得十分醒目。移民们临行、凝眸高耸的古槐,栖息在树杈间的老鸹不断地发出声声哀鸣,令别离故土的移民潸然泪下,频频回首,不忍离去,最后只能看见大槐树上的老鸹窝。每个人都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望啊望,望不够家乡的广济寺,望不够广济寺旁边的大槐树。当走到很远很远的时候,人们最后一瞥,只能望见耸立云端的槐树和树梢上的老鸹窝。大槐树苍老挺拔,枝繁叶茂,翠
绿色的枝叶上下摇动,就好像是为离别故土的人们送行。于是,大槐树和老鸹窝就成为移民惜别家乡的标志,这株古槐的形象便牢牢地刻在了所有移民的心中:古槐——我的故乡
,从此融为一体。以后,父传子、子传孙,“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
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便成了流传的歌谣。
明初从山西洪洞等地迁出的移民主要分布在河南、河北、山东、北京、安徽、江苏、湖北等地,少部分迁往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从山西迁往上述各地的移民,后又转迁到云南、四川、贵州、新疆及东北诸省。如此长时间大范围有组织的大规模迁徙,在我国历史上是罕见的,而将一方之民散移各地,仅此一例而已。明政府推行移民垦荒振兴农业的政策,虽然其目的是巩固封建王朝的统治,但客观上缓和了社会矛盾,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使农业生产逐步得到恢复,边防巩固,社会安定。
民国初,洪洞村民景大启集资修建了碑亭、茶室等。碑亭建在原来的古大槐树处,亭虽不大,但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精巧玲珑。亭中竖立青石碑一座,刻有“古大槐树处”五个隶体大字。碑亭背面,刻有碑文,简述移民事略。亭前靠西一侧,建有茶室三间,以备寻根游人歇憩品茗,茶室楣匾题字为“饮水思源”。碑南20余米处建有牌坊一座,横额雕刻着“誉延嘉树”,另一面刻有“荫庇群生”。祭祖小屋里贴着一张“古槐后裔姓氏表”,该表上共有 450姓,大大超过了百家姓。他们都是 600年前移民到全国各地的,经过搜集整理,公诸于墙,以便寻根查询。近年来,大陆民众竞修家谱,海外同胞寻根祭祖,纷纷查询自己同大槐树的血缘关系。
在这里还流传着一些有关迁徙的故事:
——当时的迁民是强迫性的。明政府广帖告示,欺骗百姓说 :“不愿迁移者,到大槐树下集合,须在三天内赶到。愿迁移者,可在家等待。”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赶往古槐树下,晋北人来了,晋南、晋东南人也来了。第三天,古大槐树四周集中了十几万人,他们拖家带口,熙熙攘攘,暗中祷告上苍祈求保佑他们平安无事。突然,一大队官兵包围了大槐树下手无寸铁的百姓,数员将簇拥着一个官员,那官员大声宣布道 :“大明皇帝敕命,凡来大槐树之下者,一律迁走。” 这道命令好似晴天霹雳,人们都惊呆了,但不久就醒悟过来:他们受骗了!人们有哭的、有叫的、有破口大骂的、 有呼儿唤女的、有哭爹叫娘的,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接着官兵强迫人们登记发给凭照,每登记一个,就让被迁的人脱掉鞋,用刀子在每只脚小趾上砍一刀作为记号,以防逃跑,人们的哭喊声惊天动地。至今凡大槐树移民裔的小趾甲都是复形(两瓣)。“谁是古槐迁来人,脱履小趾验甲形。”你若有兴趣,不妨自我查看。河南、山东、河北、陕西、皖北、苏北、甘肃普遍传说,凡是从洪洞迁来之民,脚小趾甲中有一裂缝,好像是两个指甲,不是古槐迁者,均无此特征,时至今日仍为复形指甲。
——据先辈传,当时凡同族近亲是在洪洞大槐树下分路而迁。牛氏兄弟在分迁时砸破一口大锅,每人拿一块碎铁为纪念,人称“打锅牛”。河北、河南等地也有打锅牛的传说。
——人们出于对大槐树的留恋,临行前都想最后拥抱一次。有一户十一兄弟手拉手难以合围,最后由大嫂加入后才得以实现。因此,可以想象大槐树有多么粗大。
——在山东、陕西及河南的一部分县中,还传说由于是被绑押解迁出的,因而至今人民走路仍有背手习惯。当时,为防止移民逃跑,官兵把他们反绑起来,然后用一根长绳联结起来,押解着移民上路。人们一步一回头,大人们看着大槐树告诉小孩:“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家,这就是我们的故乡。”至今移民后裔不论家住在何方何地,都说古大槐树处是自己的故乡。由于移民的手臂长时间捆着,胳膊逐渐麻木,不久也就习惯了,以后移民大多喜欢背着手走路,其后裔也沿袭了这种习惯。
——在押解过程中,由于长途跋涉,常有人要小便只好向官兵报告:“老爷,请解手,我要小便。”次数多了,这种口头的请求也趋于简单化,只要说声“老爷,我解手”,就都明白是要小便。此后“解手”便成了小便的代名词。
———移民在离开大槐树时恋恋不舍,到达新的定居地点后,一片荒野,只好用自己辛勤的双手建屋造房,开荒种地,不论干什么,都会联想起故乡的山山水水。为了寄托对故乡的苦恋,大多在自己新居的院子里,大门口栽种槐树,以表对故乡的留恋和怀念之情。有些移民到迁徙地后,以原籍命名村名。如北京郊区有赵城营、红铜(洪洞)营、蒲州营、长子营等,表明这些居民是当年从赵城、洪洞等地迁去的。河南确山县有槐树庙村、大槐树村、槐树庄村。古槐移民更是在家庙祠堂的楹额上铭记了纪念的文字,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山东菏泽固堆袁家祠堂墙碑曾刻有洪武二年袁公正题望槐思乡诗:“昔日从戎驱鞑虏,今朝屯田太行东。洪洞分支老门第,曹州安居旧家风。古岗植槐三五株,铭记晋
中父老情。卧雪传说流千古,后昆霞蔚赛劲松。”河南焦作刘氏祠堂匾额书:“派衍洪洞。”河南偃师牛氏家庙大厅的楹联写着:“十八祖平阳世泽,五百年毫西名门。”河南武陟小东乡大淘村孙氏牌位对联:“祖洪洞支迁沁左,籍山西裔延河南。”有些移民的名字更表现了留恋家乡的意思,河南偃师县寇店乡韩寨村《赵氏宗谱》载:赵氏始祖兄弟四人,名“经、营、槐、显”“念新造之艰窘,伯与仲故讳经,而讳营。恐故乡之遗忘,叔与季则讳槐,而讳显”。这里“显”显然是“乡”的意思。移民们迁往各地,有一姓分为几个姓者,并且时常保持来往,至今仍有“回、翟、常,一个娘”;“魏、梁、陈、一家人;“崇、刘、顾,是一户”;“山东无二郭”等说法。—誉延嘉树,荫庇群生。大槐树处有一牌坊,建于1914年。牌坊四脚三腿,飞檐斗拱,
浮雕彩绘,匾额诗风,古色古香,甚是典雅。横额雕刻“誉延嘉树”,背面是“荫庇群生”。这八个字既是对古大槐树的赞誉,也是对迁民先祖的纪念,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明末李自成义军有一路经洪洞杀向北京。在洪洞休息后,首领们连下拔营起寨的命令,兵马岿然不动。原来士兵们成群结队,拈香荷表,到大槐树下烧香焚纸,叩头参拜,祭奠先祖。义军多为河南、陕西人,他们是古槐后裔,来到祖先发祥之地,互相转告,参拜古槐,寄托思乡之情。首领们之情后,干脆置办丰盛的供品,列队前往古槐祭祖。在洪洞境内,义军经过之地,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视百姓为乡亲,连军粮马草也不在洪洞征收。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命山西巡抚张锡銮率卢永祥第三镇兵进攻山西革命军,所到之处肆意抢掠,杀戮人民,赵城受害最甚。赵城名士张瑞机对当时的残暴写道:无论贫富贵贱,一律枪决,不余一家,不遗一人,冰雹猛雨,无此遍及。仓无剩米,笥无遗缣。沿门抄没搜奇珍,破扉掘地穿壶粤。弹丸飞雨沾血腥,马尘所至遭凌暴。北掠霍州南平阳,陶唐遗区断炊烟。淫杀焚掠,所过成墟。淫掠焚杀,惨无人理。三日饱载南去,车400辆,驼300头,马数千匹。负包担囊,相属于道。卢军过后,赵城一片狼藉,城无街市,邻无炊烟,鸡犬无声,家无门户,箱无遗缕,盘盖无完缶,书画无整幅,墙壁倾圮,挖地三尺。无
贫无富,无商无民,尸体遍道。整个赵城,灰烬惨然。环城五里,男携妇,母抱儿,夜行逃难,踏雪逾沟,山风刺骨,冻馁困乏,相抱而泣,仰首苍天,不成一语。事后,赵城人民铸卢永祥铁像,高四尺,宽二尺八寸,两手各持元宝,跪伏于城南门外,人见吐之,以解愤恨。卢军到了洪洞,下令放假半天抢劫。士兵大都是冀鲁豫人,来到古大槐树处,纷纷下马膜拜,互相传言:“回到大槐树老家了。”不但没抢掠,而且将财物供施于大槐树下。卢永祥也是山东人,见此情景,下令放假一天,朝拜古槐,并到四方认亲。大槐树“御灾抗患”之功为人们所称道。故土如同胎记,深嵌在国人的肌肤上。不管光阴之波多么强劲,总也不能将故乡从游子记忆的深土中拔出。古槐移民已逾六百载,当初的移民及其
后代,早已有了他们的许多故乡。虽然移民的哭声早已烟消云散,眼泪也早已化作新的悲欢,但古槐移民历史记忆的磷光,仍穿越悠邈的时空,在辽阔的宇宙中忽明忽灭地闪烁。
悠悠 600多年过去了,汉代古槐已不复存在,消失在历史的风尘之中,而同根孳生其旁的第三代槐树,则枝叶繁茂,充满活力。在祖国的大地上,遍布着古大槐树处迁民之后裔。槐乡的后裔已遍布全国20多个省, 400多个县,有的还远在南亚一些国家和地区。广大劳动人民从古槐迁走后,经过几代、十几代,大都不知道被迁前是何村何地,但都知道“大槐树处是我们的故乡”,这一点至今谁也没能忘却。解放后,这里游人不断,他们千里迢迢,寻根认祖,有的来自南海之滨,有的来自长城脚下,还有来自异国他乡的海外侨胞。这些炎黄子孙,也像古槐一样,一代又一代,繁衍在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地球东西,世界各地。他们牢记父辈昔日背井离乡,飘流四方之苦,继承祖业,艰苦奋斗。在国内的,正在为社会主义祖国的“四化”宏图,进行新的“垦荒拓芜”;在海外的,不忘祖国,不忘根本,尽力为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做出贡献。
遥想当年祖辈们扶老携幼,被逼离乡背井,在频频回首遥望大槐树和老鸹窝时,洒下了多少伤心泪。愿大槐树与海内外同胞永远根连根,心连心。
二、官方移民史
官方移民和自然移民两种形式。自然移民乃是百姓为逃避天灾战祸或其他原因而致的自发迁徒。官方移民乃为历代政府基于军事、政治、经济诸原因进行的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移民。历史上曾有过三次大规模的自然移民:一次是两晋南北朝时三百余年战乱,中原地区的人民大量逃往江淮一带;一次是安史之乱至五代十国时期,中原百姓大量逃亡江南。一次是北宋灭亡以后中原沦陷,士大夫及广大百姓随宋朝宗室纷纷南逃。就我国历代官方移民的历史来看,明朝政府推行的移民垦荒以及军屯、民屯、商屯之制,其高潮历经三朝历时50年,在我国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特别在山西洪洞古槐树处的移民,无论从时间、地域范围、组织规模上讲,无疑是移民史上的顶峰,是中国历史上第四次也是最大的一次移民。古大槐树处移民居之冠,古大槐树处移民后裔遍神州。
(一)移民的原因
明初官方移民的背景和原因,要从元末年间的历史谈起。元朝在中国的统治只有89年(1279-1368),虽然盛极一时,但“只识弯弓射大雕”。到了元代末年,由于蒙古贵族及封建地主对农民的残酷剥削和压迫,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日益激化,水旱蝗疫不断,使河南、山东、河北、皖北等中原地区“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明太祖实录》卷29),民不聊生,只有揭竿而起,反抗元帝国的残暴统治。仅至正元年( 1341),山东、河北、湖广等地就发生了百余次人民反元起义。以后人民起义更加频繁,力量也越来越大。至正8年方国珍在台州起义;至正11年刘福通在颖州起义(号称红巾军),徐寿辉在蕲州起义;至正12年郭子兴、朱元璋在濠州起义,次年张士诚也在江苏泰州起义。特别是刘福通的红巾军与元军决战于两淮、河南、山东、河北等地,得到广大农民的纷纷响应。元军出其精兵锐将与农民军决战,攻城掠地,掳掠杀人,干尽了残暴之事。至正12年9月元丞相“脱脱破徐州,遂屠其城”(《元史 脱脱传》);至正17年元军察罕帖木儿部与农民军战,“两战皆败之,斩首万余级”(《元史 察罕帖木儿传》);至正18年11月,元军“刘起租守顺德,粮绝劫民财、掠牛马、民强壮者令充军,弱者杀而食之”(《元史 顺帝本纪》),后来元军正规军精兵使尽,无力把农民起义军镇压下去,一些地主武装为了维护本身利益也配合元军与农民作战。山西的王保保(扩廓帖木儿)父子、陕西的李思齐,也出兵豫、陕、鲁和两淮,终于把红巾军镇压下去。在这些战斗中 ,元军和地主武装对农民军所据之地,多是“拔其地、屠其城”(《元史.顺帝本纪》),使豫、鲁、苏北、皖北之民十亡七八,名城扬州城中当时被杀的仅余有十八家(《明在祖实录》卷五)。温县牛洼村《牛氏族谱》也载:“兵戮河南,赤地千里”,已到了“春泥归来无栖处,赤地千里少人烟”的境地。后来朱元璋出兵江淮,派徐达、常遇春北伐,进取山东,收复河南,北定京都,元帝出亡漠北,这样元末长达16年的兵乱才算结束。
元朝末年除兵乱之外,水、旱、蝗、疫也接连不断。黄、淮河又多次决口,使中原之地“漂没田庐无算,死亡百姓无数,村庄城邑多成荒墟”。据《元史》载,仅元朝末年的雨旱灾,山东19次、河南17次、河北15次、两淮地区8次” (《元史.五行志》),造成“漂没民庐、死者众”(《元史.顺帝本纪》,“禾不入地、人相食”。至正元年到26年,几乎每年都有特大洪水泛滥。“至正元年,汴梁、钧州大水...2年4月,睢州仪封县大水害稼。6月癸丑夜,济南山水暴涨,冲东西二关,流小清河,黑山、天麻、石固等寨及卧龙山水通流入大清河, 漂没上下居民千余家,溺死者无算。3年2月,巩昌宁远、伏羌、成纪3县,山崩水涌,溺死者无算。 5月黄河决白茅口。7月,汴梁中牟、扶沟、尉氏、洧川4县,郑州荥阳汜水、河阴3县大水。4年5月,霸州大水。6月,河南巩县大雨,伊、洛水溢,漂民居数百家。济宁路兖州、 汴梁、鄢陵、通许、陈留、临颖等县大水害稼,人相食。7月,滦河水溢出平地丈余,永平路禾稼庐舍漂没甚众。东平路东阿、阳谷、汶上、平阴四县,衙州西安县大水……5年7月,河决济阴,漂官民亭舍殆尽。10月,黄河泛滥。7年5月黄州大水……8年正月辛亥,河决,陷济宁路。6月已丑,中兴路松滋县骤雨,水暴涨,平地深丈有5尺余,漂没60余里,死者1500人。是月,胶州大水。7月,高密县大水。在《元史》中这类记载比比皆是。特别是河南地区几乎年年都有特大洪水泛滥。中书省户部曾上言:"连年水旱,田禾不收” (《元史.顺帝本纪》)。当时的一位治河大臣也说:中原地区“连年饥馑,民不聊生” (《元史纪事本末》卷2)。
元末中原地区不但水患严重,大蝗灾也频频而至。从至正元年到25年,大蝗灾计有十八九次(《元史.五行志》)。元时的大名路,至正12年6月“开、滑、浚三州元城11县,水旱虫蝗,饥民716980口”(《元史.顺帝本纪》)。中原地区从元统3年到至元末年,大饥荒就达15次。至正17年河南大饥;18年“京师大饥,彰德亦如之”。至正19年冀、鲁、豫大饥,通州民间五杀其子而食之。保定路孽生盈道,军士掠孱弱以食。山东、河南之孟津、新安、渑池出现“民食蝗,人相食”的惨状。同时, 危害极大的瘟疫又多次流行于河南、山东、河北、陕西以及南方诸省。
以上种种,兵乱水旱蝗变疫相辅而至,百姓非亡即逃,使中原地区人烟稀少,土地荒芜。元政府只好把一些路降为州,如“降徐州路为武安州”(《元史.顺帝本纪》)。曾任陕西省行政长官的张养浩在《流民歌》中写道:“哀哉流民!为鬼非鬼,为人非人。哀哉流民!男无衣衫,女无完裙。哀哉流民!剥树食其皮,掘草得其根。哀哉流民!昼夜绝烟火,夜宿依星辰。哀哉流民!朝不敢保夕,暮不敢保晨。哀哉流民!死者已满路,生者与鬼邻。哀哉流民!一女易斗粟,一儿换数文。”这是对劳动人民血泪的描述。
明朝建立后,各地官吏纷纷向明政府告具各地荒凉情形,中原地区处处是“人力不至,久致荒芜”(《明太祖实录》卷148),积骸成丘,居民鲜少”(《明太祖实录》卷176),“多是无人之地”,累年租税不入”(《明太祖实录》卷21)。劳动力严重不足,土地大片荒芜,财政收入剧减,直接威胁明王朝统治。就连朱元璋也深知:“丧乱之后,中原草莽,人民稀少,所谓田野辟,户口增,此正中原之急务”(《明太祖实录》卷25),于是采纳了郑州知府苏琦(《明太祖实录》卷50)、户部郎中刘九皋(《明史.食贷志》)、 国子监宋纳等人的奏议,为维护明王朝的封建统治,决定了移民屯田的战路决策,一场大规模的历经50余年的移民高潮开始。
明朝洪武年间,开始大量移民,农业生产刚刚有所恢复,又发生了“靖难之役”。明太祖朱元璋死后,建文帝继位。为了巩固中央集权,采取了“削藩”措施,燕王朱棣以入京诛奸为名,从北京进取南京,所过河北、河南、山东、皖北、淮北等地,与政府军反复拉锯作战,进行了四年的战争,这就是中原地区盛传的所谓“燕王扫碑”。当时一部分地区的老百姓也自行组织武装拒抗燕王军队,这反映了人民要求安居乐业,恢复生产的愿望。
根据《明史》记载,燕军在战争中,抢掠屠杀甚为严重,如“燕军掠真定,顺德、广平、大名”(《明史.恭闵帝本纪》)。在真定“斩首三万级”,白沟河仗,燕王“乘纵火奋击,斩首数万,溺死者十余万人”(《明史.成祖本纪》)。中原地区的老百姓自动帮助政府军抗击燕军。朱棣胜利后,对忠于建文帝的军队和百姓杀无遣漏。河北、山东等一些族谱中记载,燕兵所至,村城成墟;当燕王打到冀、豫交界处时,遭到地方武装“十八村联谊会”的抵抗。燕王无奈转路攻取南京,后燕王把这一带人杀的只留狐、刘两家。山东临清县寨村光绪40年写的《李氏族谱》记载,燕王靖难兵起,在建文时南北构兵:南兵大军追袭,则南兵自南而北;北兵胜大军犯阙则自北而南。想尔时,或杀、或刮、或逃,东西六七百里,南北近千里,几为丘墟焉。
四年的“靖难之役”中,民非杀即逃,进一步加剧了中原地区的荒凉局面。由于人粮剧减,也不得不进一步把许多州、府降格,名城开封由上府降为了下府。洪武10年河南等布政司所属州县“户粮多不及数”,“凡州改县者12,县并者60”(《明太祖实录》)。到了洪武17年,全国各地仍把不足3000户的30余州降为县(《明太祖实录》卷164)。为此,又有永乐迁民之举。
(二)移民的历史记载
当元末中原地区荒疫兵乱之时,山西却是另外一种景象,中原地区的兵乱及各种灾疫很少波及山西。山西大部地区没有发生大的水旱虫灾,风调雨连丰收。同邻省相比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人丁兴盛。元人钟迪在《河中府(蒲州)修城记》中说:当今天下劫火燎空,洪河(黄河)南北噍类无遗,而河东一方居民丛杂,仰有所事,俯有所育。这虽然是封建文人溢美之词,但也说明晋垌带比较安定。再加邻省难民流入山西,使山西南部人口更是稠密。洪武14年,河南人口是1891000人;河北人口是1893000人;而山西人口却达4030450人,等于河北、河南人口的总和(《明太祖实录》卷140)。因此,山西是移民的迁出地。从洪武初年至永乐15年,约有50年的移民历史。被迁之民以晋南、晋东南为多,晋中只有少数几县。明初山西为5府、3直隶州、16散州、79县。《明实录》、《明史》记载的迁民主要有汾州(辖7县)、辽州(辖2县)、沁州(辖2县)、泽州(辖4县)、潞安府(辖8县)、平阳府(辖8县)。这些地区共有51县,而平阳府就辖28县,迁民最多。
明朝政府移民原则是把农民从窄乡移到宽乡,从人多田少的地方移到人少地广的地方。洪武3年曾有定制:对北方郡县荒芜田地,召乡民无田者垦辟,每户给15亩,又给2亩地种蔬菜,有余力者不限顷亩。同时规定,皆免3年租税,鼓励农民积极发展农业生产。《洪洞县志》记载:“明洪武、永乐间,屡移山西民于滁、和、北平、山东、河南、保安等处,树下为荟萃之所”,并在“广济寺设局驻员,发给凭照川资”。《明实录》、《明史》、《续文献通考》等书都有明初移民的记载,明洪武年间先后迁民10次,永乐年间迁民8次,共计18次。
洪武6年,徙山西真定民屯风阳;洪武7年11月,迁山西及趄定民无产业者于风阳屯田,遣人赍冬衣给之; 20年8月,徙泽、潞民无业者垦河南、北田、赐钞备家具,复3年; 9月,山西沁州民张从整等116户告愿应募屯田,户部以闻,命赏从整等钞锭,送后都督佥徐礼分田给之;洪武21年5月,山西民为军者二万千余户,悉还为民;8月,徙山西泽、潞二州民之无田者,往彰德、真定、临清、归德、太康等闲旷之地; 22年9月,后军都督朱荣奏,山西贫民徙居大名,广平、东昌三府者,凡给田26072顷;洪武25年8月,冯胜、傅友德帅开国公常升等分行山西,籍民为军。屯田于大同、东胜,立16卫;10月,后军都督府佥事李恪、徐礼还京,先是命恪等往谕山西改过居彰德者听。至是还服,彰德、卫辉、广平、大名、东昌、开封、怀庆等七府徙居者凡598户;洪武28年正月,山西马步官军26000人往塞北筑城屯田;洪武30年9月,户部遗官核实太原、平阳二府,泽、潞 、辽、汾、沁五州,丁多田少及无田之家,分其丁口以实北平各府州县; 洪武35年9月,徙山西民无田者实北平,赐之钞,复五年;永乐元年8月,定罪囚于北京为民种田例。其余有罪俱免,免杖编成里甲,并妻、子发北京、永平等府州县为民种田。礼部议奏: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布政司就本布政司编成里甲......上悉从之;永乐2年9月,徙山西民万户实北平;永乐3年9月,徙山西民万户实北平。除我国一些历史文献的记载外,民间移民记载更为丰富,晋、冀、鲁、豫、苏、皖、 陕、甘等地大量的民间谱牒与墓碑、祠堂碑文也都有在洪洞县大槐树处移民的记载,这些资料说明,明洪武、永乐年间的移民,是我国历史上有组织、有计划的一项重大决策。
(三)移民的作用
明朝政府推行的移民垦荒以及军屯、民屯、商屯之制,其高潮历经3朝、历时50年,在我国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移民垦荒振兴农业的实施,虽然其目的是巩固封建王朝的统治,但在客观上却缓和了地主与农民的阶级矛盾,调动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解放了生产力,使农业生产逐步得到恢复,社会经济日渐好转。边防巩固、赋税增加、社会安定,使明朝的封建社会迅速发展,充分显示了明代移民的历史作用。
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