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梧塍徐氏是明代江南望族,其先世对宗谱的修辑极为重视。经过多方努力,人们终于在徐霞客故乡找到了民国丙戌年(1946)由徐聘莘主持重修的《梧塍徐氏宗谱》以下简称《民谱》,从而使徐霞客这位正史无传的伟人,不仅有了完整详尽的传记文献,而且还为我们提供了完整的家世资料。这为研究徐霞客及其游记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本文就有关该宗谱的发现、源流及其特色略作考述,以供研究者参考。
一、《梧塍徐氏宗谱》的发现
解放以后,由于学术界需要的缘故,江阴曾出现过两次寻找梧塍徐氏宗谱的热潮。第一次在五十年代初,这是由研究古典文学名著《水浒传》所引起的。在江阴民间,至今一直流传着有关《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传说。据说在明弘冶、正德年间,施耐庵是梧塍(今江阴县祝塘乡大宅里)、徐氏的家庭教师,在他执教期间,便着手写《水浒传》,故书中出现有类似梧塍周围的地名。又传说正德年间,武宗南下私游,曾到过梧塍,正当梧塍徐氏营造大宅,在上梁时施耐庵巧对武宗。这些传说在梧塍周围的璜塘、长寿、云亭、周庄、马镇一带广为流传。这引起了研究《水浒传》学者的注意,他们为了弄清施耐庵的生平及其写《水浒传》的经过,从四面八方走访梧塍,希望能找到施耐庵在当地生活的蛛丝马迹,尤其希望能找到一些文字根据。当时北京也来了个“施耐庵调查组”。他们在梧塍徐仁培家中看到了《民谱》。临走时借走了第五十一册《家集》、第五十二册《传芳录》。这两册属该谱的文征部分,是全谱的精华所在。事实上宗谱中并无施耐庵的片言只语汜载。后来江阴文物调查组拿了借条到北京找当年的借阅者,但此人在五七年错划为右派后,身不由已,所借两册文集也已下落不明。于是,梧塍所藏《民谱》遂成残本。
第二次寻找梧塍徐氏宗谱的高潮出现于八十年代初。这是随着社会主义“四化”建设的展开,在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领域中,人们在研究《徐霞客游记》这部举世闻名的地理游记散文著作时,为了考明作者生平、家世、成才规律,以及学习他热爱祖国,献身科学,尊重实践的精神,纷纷到徐霞客故乡江阴县马镇南岐村,瞻仰故迹,了解遗事。徐霞客是梧塍徐氏的后裔,宗谱自然是有关这位伟人的最宝贵材料之一。可惜马镇乡的徐氏后人所藏宗谱,在十年动乱中已经遗失。褚绍唐先生在修订《徐霞客游记》时,亟望能一见《民谱》。得悉祝塘乡徐仁培家中藏有此谱,便与上海古籍出版社周宁霞同志专程至梧塍求访,惜所见者为《民谱》残本,与此同时,还见到《光绪丁未谱》的残本。询问之后,才知《光绪丁未谱》是在红卫兵破四旧时遭到厄运,劫后之余才转入徐仁培手中的。面对两部残本,褚先生怀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了梧塍。但他深信此谱在江阴定能找到,寻谱工作仍继续进行。
一九八四年全国开展文物普查,江阴县文物普查组把寻访梧塍徐氏宗谱列为重点普查内容。县委领导还特地作了广播讲活,发动群众帮助寻谱。文物普查工作开始不久,在江阴周庄乡很快得到《民谱》的线索。周庄乡文物普查组任务后,便选择茶店酒肆作为重点了解宗谱的场所。有一次他在茶店向群众说明寻找此谱的意义时,正巧有位曾参与过重修《民谱》的徐氏族人在座,便主动提供寻谱线索。他认为当地鸡笼山一带的徐姓地主家中很可能藏有此谱。季瑞安根据此线索来到鸡笼山,经过多方询问调查,终于在徐兆福家中看到了《民谱》。徐兆福是位贫农,这部宗谱怎么会在他家里的呢据他介绍,此谱原本是在地主家所藏,文化大革命初,徐氏地主怕红卫兵抄家,才把宗谱交给当时担任民兵连长的徐兆福,这样,《民谱》才算免遭厄运。据江阴县文物调查组成员林嘉华同志介绍,当时他们见到此谱时仍然不全。其中有关各分支世系表中,有两册为周庄后郭桥的徐姓后人所借去,并在文革中遭遗失。虽然这两册并不重要,与徐霞客研究关系又不大。但他们为了使《民谱》成为足本,又从祝塘乡徐仁培保存的残谱中借了两册,这样便凑成了足本,使久已不见的梧塍徐氏宗谱珠还合浦,残而复完。
二、《梧塍徐氏宗谱》的内容特色
《民谱》共五十二册,五十九卷。第一册卷首有序、事略、执事记名、墓图,及《梧塍通族总世系表》第一世至第十世表等。从第二册卷一开始至第四十五册卷五十二为各支派《世系表》。第四十六册卷五十三则为《旧传辑略》和《先世小传》。第四十七册卷五十四为《像赞》、《志铭》、《行述》、《碑表》。第四十八册卷五十五、第四十九册卷五十六为《传文》(包括《内行传序》)。第五十册卷五十七为题赠序记》。第五十一册卷五十八为《家集》。第五十二册卷五十九末为《传芳录》。可见各支派《世系表》就占有四十四册凡五十二卷,占全谱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这是一般宗谱共有的现象。这些《世系表》中第二册卷一、第三册卷二、三反映了徐霞客直系谱表,对我们了解徐霞客家世很有帮助。第四十六册卷五十三以后各册,则为本宗谱的精华所在,尤其是文征部分,一般宗谱很少能与之比拟。这对我们研究徐霞客及其家世提供了极珍贵的资料。现就此谱的编修和保存的材料来看,它有以下一些特色:
(一)集清代梧塍徐谱之大成。
《民谱》虽距今较近,离徐霞客尚远,但它能保存较多的资料,这与它能继承前谱有密切关系。此谱重修时,曾《光绪丁未谱》为蓝本。而《光绪丁未谱》在重修时,据记载又是以《同治癸酉谱》为基础,且族人称《光绪丁未谱》的内容“继旧谱者十之七、八。”至于《同治癸酉谱》的重修,据该“谱序”中记载,那时《乾隆辛丑谱》和《道光丙戌谱》尚在,编修者无疑能参照两谱的内容而修之,故《民谱》在编撰上做到后谱均有前谱为蓝本,使宗谱在内容上既不断绠,又未绝绪,有着谱谱相承的优点。尤其值得重视的是《光绪丁未谱》的主修者和执笔者徐浚明,在修《民谱》时,虽已古稀之年,但入还健朗,耳聪目明,他又继续担任此谱的重修工作。一人前后经修两谱,更能做到取前谱之长,补前谱之短,从而更保证《民谱》的史实性。如自第五世十—至第十一世徐颐的旧传为徐山所辑,十一世之后至十四世又为徐河所辑,至顺治时期徐仲昭删润翻刻增至—十八世,以后又不断在此基础上增补。至此谱重修时,不仅继承了这些旧传,还在考订的基础上又补入千十—以上四世,从而使全部旧传得以完整无缺。此谱确实做到了集清代梧塍徐氏宗谱之大成。
(二)歌颂民族气节爱国思想
《民谱》的重修,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进行的,爱国主义是当时人们思想的主流。在此时际重修宗谱,不可能不受到这股爱国思潮的影响,所以在重修宗谱中对其先世的民族气节、爱国思想加以歌颂和宣扬,借我国历史上南方人民抗金、抗元斗争的历史故事激励后人的爱国主义精神。宗谱中赞美了徐锢抗金南渡,千十—兄弟誓不仕元而隐迹梧塍,徐直建义滇南,徐麒出使西蜀,徐出鞍马助边,徐亮工抗清殉难等等一些爱国行动。另外还收集了具有忧国爱民,歌颂忠义的文章,如徐衍芳写的《宋文丞相忠烈传》、《邑侯钱公祠记》,就是赞扬文天祥抗元英勇不屈,钱鸿洲抗倭视死如归的民族气节的文章,而徐仲昭《义城赋》则歌颂清初江阴人民守城抗清的事迹。
(三)把徐霞客的记载放在突出的位置
此谱重修离今天较近,而离徐霞客的时代较远。但它能继承前谱的资料,同时随着《徐霞客游记》的流传,其影响与日俱增。在此情况下,梧塍徐氏后人自然因有这样的祖先而自豪,所以在重修宗谱中把徐霞客放在突出的位置上。据梧塍徐氏二十九世徐鸿庭在宗谱的跋文中提到,“吾族为江南望族,代有闻人,而霞客公之深历名山大川,其所见则为地理学之考证,实开我国有史以来唯一之探险人才,是以吾族之名因之而益显。”由于徐霞客的学术地位和影响,宗谱自然尽可能收录了许多与徐霞客有关的材料。现在就全谱的内容来看,除保存了徐霞客直系先世完整的《世系表》外,还有徐霞客及其父母的各种传志。在《家集》四十一篇中,有徐霞客太祖徐元献四篇、高祖徐经六篇、曾祖徐洽七篇、祖父徐衍芳二篇,加上徐霞客自己二篇共二十一篇,在《家集》中超过了半数。在四十二篇《题赠序记》中,收录的当时名人题赠,徐霞客一人占有五篇近九千字,超过了梧塍徐氏中任何一位。而且徐霞客父母传志亦计四、五千字。这些资料中,许多是人们以前所未见过的,如《王孺人(徐霞客母亲)墓志铭》、《杨氏大人(徐霞客高祖母)手书分拨》及许多徐霞客先世遗文、友人的题赠文献等等,尤为珍贵,成了今天研究徐霞客的重要文献。
(四)文献足征,资料可信
在封建社会里,修宗谱主要是封建地主阶级宣扬封建宗法思想以巩固剥削地位,因此在修谱时为了炫耀门第,常常把一些不相关的同姓者牵强附会地拉入宗谱,以此点缀门楣,这就缺乏信史的价值。可是梧塍徐氏宗谱则不然,是有历代的文献、文物来证实其先人的行事的。如从明初徐麒开始,便有历朝名人诗文题赠,由徐霞客刻成石碑七十七块,名为《晴山堂石刻》,保存明代八十八位名流的九十四篇诗文,其内容均为歌颂先世业绩。这些文物,使徐氏先世事迹有了可信的基础。同时英宗朝所旌之庐墓解放前还基本完好。
(五)体例内容完整,考证详明
凡是宗谱的体例,一般均由图、表、传、志、文征这几个部分所组成,但由于资料不足,常常出现有其体而无其实的现象,有的则由于没有内容而体例不全。“梧塍徐氏宗谱”则不然,其中尤为它谱所不及者,在《宗谱旧序》中基本上保存了自徐麒始修谱以来的历代序文;在诸传方面,不仅有先世的《旧传辑略》,还有《先世小传》,做到在徐氏家族中有影响的人物能代有其传,这样使徐霞客的直系先世人人都有传可稽。在文征方面,其内容更为丰富,除了名人的志铭外,还收辑了《家集》四十二篇、《题赠序记》四十一篇。这些诗文无异是研究徐霞客和《明史》的珍贵资料。在编辑过程中,作为资料的采访、校对者的徐瑞元、徐浩卿也能认真负责,对有的文献上记载虽清楚,而实际情况不清的十二世徐元寿析居黄墅问题就作了调查,在《世系表》中指出:“析居黄墅。按黄墅地址,近已无考,查邑志图,长寿南里许,有黄墅桥,正在须毛图左,近访诸父老,间有能道之者。”又如对徐直、徐谅到底是一人还是两人,在前谱说法不一的基础上,经考证后指出:“军、民户名自分宗,必非无据,”基本上肯定谅、直为两人而非一人。此外在刊印中,错字、漏字也较少。以上这些,足以说明此谱之体例完整、内容翔实为其一大特色。
《民谱》自然也有其不足之处。除了一般的宣扬封建宗法思想、科举入仕外,在内容方面尚存在以下一些缺陷。如徐锢以前的世系疑或为同姓拼凑,难足为凭。徐锢之后,在记载上也存在一些疏漏之处,如第二世徐克谊,其事迹与《宋史·徐谊传》基本相同,却未作任何说明,是“宗谱”抄袭《宋史》呢,还是两人即为一人?不得而知,有待考证。另一个问题,徐直是徐麒之父,此人本当记载详细些,可惜在《徐直小传》中记载甚略。此外,宗谱还漏载了徐霞客的继配罗氏,谱中未作说明,不知何故。
总之,《民谱》的发现,为我们研究徐霞客和《明史》提供了丰硕可信的资料,弥补了正史之不足。同时在宗谱研究方面,也提供了一部珍本,这是江阴文物调查工作的一项巨大收获。对于该谱,应加以重视和研究。